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褪去后特有的、甜腻而潮湿的气息,混合着高级床品洗涤剂的淡香和身体汗液的味道。刘铭趴在柔软的羽绒枕里,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组,每一寸肌肉都残留着方才激烈冲撞后的酸软和疲惫。
刘桐的手臂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腰际,手指无意识地、带着一种占有性的慵懒,在他光滑的脊背上缓缓摩挲。那触感温热而真实,却让刘铭心底那片空洞越来越大。
短暂的生理性忘却之后,是更汹涌的理智回潮。羞耻、茫然、还有一丝自我厌弃,像冰冷的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让他窒息。
“现在呢?”刘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心满意足的慵懒,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好点了吗?”
那语气,像在安抚一只被驯服后略显不安的宠物。
刘铭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闭上了眼睛,试图阻隔外界的一切,也试图压下眼底那不争气的湿意。
他感觉到刘桐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缓缓向下,滑过他的腰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更紧地揽进怀里,温热结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
“累了就睡吧。”刘桐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也带上了倦意,“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这是一种宣告,宣告着今晚的暂歇,也宣告着某种关系的落定。
刘铭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身后传来的体温和心跳如此清晰,却无法温暖他内心的冰冷和混乱。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该如何收场。复仇的计划似乎偏离了轨道,而他把自己也当成了筹码,押上了一个他并不完全了解的赌桌。
他就这样睁着眼,在黑暗中听着身后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直到天际泛起一丝模糊的灰白,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沉睡去。
……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只剩下一点凹陷的痕迹和残留的体温。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
刘铭猛地坐起身,宿醉般的头痛和身体的酸软一并袭来。他看着这个陌生而奢华的卧室,昨夜疯狂的画面碎片般地冲击着大脑,让他耳根一阵阵发烫。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飞快地套上。每一件衣服上身,都像是在重新披上一层铠甲,试图掩盖掉昨夜那个失控而放荡的自己。
当刘桐围着浴巾,带着一身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刘铭已经穿戴整齐,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形绷得笔直,像一尊紧张的雕塑。
“醒了?”刘桐擦着头发,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是多年的伴侣,“怎么不多睡会儿?”
刘铭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种近乎刻板的平静,只是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疏离:“不了,今天上午有课。”
刘桐打量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强作镇定,但没有点破。他点点头:“好,我换衣服,送你。”
“不用麻烦学长了。”刘铭立刻拒绝,语气有些生硬,“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很方便。”
他不能再和他单独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一刻也不能。
刘桐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看向刘铭,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了然的玩味。他没有坚持,只是笑了笑:“随你。那我帮你叫车。”
“谢谢。”刘铭干巴巴地道谢,垂着眼睫,避开他的目光。
车很快到了楼下。一路无话。直到刘铭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刘桐才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晚上我去学校接你?一起吃饭。”
这不是询问,是陈述。
刘铭下车的动作顿住了。他扶着车门,没有回头,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关上车门,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刘铭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缓缓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头更加沉重。
他转身走向校门,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刚走进校门没多远,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陈雅欣打来的。
“铭仔!你昨晚去哪儿了?一晚上没回来!消息也不回!”电话一接通,陈雅欣焦急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地砸过来,“殷俊那边……他好像还是怪怪的,而且……而且……”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而且什么?”刘铭的心提了起来。
“而且……不知道谁传的……现在班里好像……好像有点风言风语……”陈雅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担忧和气愤,“就……就说你……那个……反正说得很难听!还扯上了刘桐学长!”
刘铭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殷俊或许没有主动宣扬,但那晚的冲击和后续的回避,本身就足以引起猜疑。大学里从来没有秘密。
“我知道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没事,别担心。”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走向教学楼。他能感觉到沿途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伴随着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