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透过窗棂,在宿舍冰冷的地板上切割出冷硬的几何图形。
刘铭合上书,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封皮。桌角的手机屏幕暗着,那条发送出去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指令,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此刻正无声地在另一端的夜色里漾开怎样的涟漪,他几乎能想象得出。
焦灼,猜测,甜蜜的折磨。
很好。
他需要汪洋始终保持在这种轻微的、被牵引的状态里。像上了钩的鱼,挣不脱,又怀抱着虚幻的希望。
起身洗漱,冰冷的水流暂时压下了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躁动。镜子里的人眼神依旧平静,只是瞳孔深处,映着一点冰冷的、属于猎手的光。
这一夜,有人注定无眠。
……
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
图书馆刚刚开门,空旷而安静,只有保洁阿姨拖着吸尘器发出的微弱嗡鸣。空气里弥漫着一夜沉淀下来的书卷气和消毒水的味道。
东南角的楼梯间更是僻静,几乎无人使用,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微的光。
汪洋提前十分钟就到了。
他几乎是掐着点,在宿舍楼开门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一路心跳如鼓。他穿着最简单的白T和运动裤,头发仔细打理过,却掩不住眼底淡淡的青黑和一种过度紧张的僵硬。
他站在楼梯间下方阴影里,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张地贴在裤缝上,像等待检阅的新兵。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能让他猛地绷紧神经,屏息凝神,直到确认不是等待的那个人,才又缓缓松懈下来,周而复始。
这种未知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煎熬。刘铭只说了时间地点,却没说要做什么。这种留白最大限度地激发了他的想象力和……恐惧感。
他会不会做得不好?刘铭会不会对他失望?今天又会是什么?擦椅子?还是更……
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打架,让他的掌心不断渗出冷汗。
七点整。
楼梯上方,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极其规律的脚步声。
嗒。嗒。嗒。
像精准敲击在心脏上的节拍器。
汪洋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死死地盯着楼梯转角,呼吸彻底屏住。
刘铭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身形清瘦,步伐平稳,手里只拿着一个普通的黑色文件夹。他走下楼梯,目光平静地扫过像根柱子一样僵在下方的汪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路过。
没有指令,没有目光交流。
他径直从汪洋面前走过,走向楼梯间通往阅览室的那扇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刘铭。”
汪洋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喊完就后悔了,脸色瞬间煞白,像是懊恼自己沉不住气,破坏了某种无形的规矩。
刘铭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手还悬在门把手上方。他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朝着汪洋的方向,侧了侧脸。晨光从他身后的门玻璃透进来,给他冷静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冰冷的光晕。
无声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汪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沉默了几秒。
就在汪洋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审判时——
刘铭悬着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他不是去开门,而是手腕一翻,将手里那个黑色的文件夹,随意地、甚至带点丢弃意味地,朝后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