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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行入京（第1页）

北境，镇北将军府。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塞外深冬的刺骨寒意。床榻之上，昏迷数月的贺擎苍元帅，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叱咤风云的虎目，虽带着大病初愈的浑浊，却依旧锐利如昔。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床前、甲胄未卸、眉宇间带着疲惫却难掩关切的林烬。

“烬。。。儿。。。”贺擎苍的声音沙哑干涩，却清晰地叫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

林烬浑身一震，猛地握住贺擎苍枯瘦却依旧有力的手：“师父！您醒了！”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连日来应对王焕和监军掣肘的阴霾为之一扫。

“扶。。。扶我起来。”贺擎苍喘息着。林烬小心地将他扶起，靠在软枕上。贺擎苍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肃立的亲卫，最后落在林烬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外面的事。。。明微那丫头，都。。。跟我说了。李仲勰、高士谦。。。还有那个。。。王焕。。。”

他提到王焕时，语气明显转冷。显然，王焕在他昏迷期间，打着“老帅旧部”的旗号，对林烬的种种“劝诫”和掣肘，甚至隐隐挑拨他与林烬关系的行径，都已被忠诚的亲卫和月影掌控的“鸽组”渠道，如实禀报给了这位虽在病中、耳目却未失的老帅。

“师父，您刚醒，还需静养，这些事。。。”林烬不想让贺擎苍劳神。

“无妨！”贺擎苍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老夫还没死！这北境。。。还轮不到宵小之辈兴风作浪！”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烬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义子的骄傲，有对他身世的心疼，更有对他如今处境的担忧和坚定支持。“你的身份。。。老夫早就知道。当年救你回来，看到那半块螭纹佩。。。就猜到了。萧北垣。。。是我的生死兄弟！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烬儿，这些年，苦了你了。待时机成熟，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正名！恢复你镇北王府世子的身份！”

此言一出，林烬眼眶微热。十年隐姓埋名，背负血海深仇，贺擎苍不仅给了他庇护和教导，更给了他如山岳般的父爱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师父。。。”林烬声音哽咽。

贺擎苍摆摆手，目光转向门外：“传令！让王焕。。。滚进来见我！”

片刻后，王焕忐忑不安地走入内室。看到清醒的贺擎苍，他脸上瞬间堆满恭敬和“惊喜”：“元帅！您终于醒了！末将日夜悬心。。。”

“跪下！”贺擎苍一声低喝，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焕浑身一抖，下意识地跪倒在地。

“王焕！老夫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替老夫。。。教导烬儿了？”贺擎苍目光如刀，直刺王焕心底，“什么稳妥为上？什么莫要擅专？铁门关外二十万狄军压境时，你怎么不去稳妥？！烬儿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保住了北境，保住了大肖门户！你呢？！朝廷封他个镇北将军，你就坐不住了？觉得他年轻，不配压在你头上？”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王焕冷汗涔涔，试图辩解。

“闭嘴！”贺擎苍剧烈咳嗽几声，林烬连忙为他抚背顺气。“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当老夫看不出来？念在你跟随老夫多年，有些苦劳，今日只斥责于你！记住！从今日起，林烬便是北境之主！他的话，就是军令！他的话，就是我贺擎苍的话！再有阳奉阴违、暗行掣肘之举。。。”贺擎苍眼中杀机一闪，“军法无情！滚出去！”

王焕脸色惨白如纸，唯唯诺诺地磕头退下。退出门外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怨毒与不甘。贺擎苍当众如此折辱他，将他钉死在“副手”的位置上，彻底断了他染指北境大权的念想！这口气，他如何能咽下？高相那边。。。或许。。。

看着王焕退出的背影，贺擎苍疲惫地闭上眼，对林烬低声道：“此人心胸狭隘，怨气已生，不可再留于中枢要害。寻个由头，明升暗降，打发去后方督粮吧。。。留着他，迟早是祸害。还有那个监军。。。跳梁小丑，盯紧了，翻不起大浪。”

“是，徒儿明白。”林烬心中凛然，师父看得比他更透。王焕，已生反骨。

经此一事，贺擎苍公开且强力的站台，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固了林烬在北境的绝对权威。王焕被调离帅府核心，发配去督理远离前线的粮秣转运，明升为“督粮使”，暗则彻底边缘化。那位高士谦派来的监军，在贺擎苍醒后便如同霜打的茄子，再不敢对军务指手画脚，只龟缩在府邸写些无关痛痒的报告。

北境军权，至此真正尽归林烬之手。狄族王庭内讧正酣，阿史那炎忙于清洗异己，无力南顾。林烬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在柳遗风的全力协助下，大刀阔斧地整军经武：汰弱留强，招募新锐，更新装备，囤积粮草，疏通商路。北境，如同一只磨砺爪牙的猛虎，在积蓄着更强大的力量。

*

京都，清音茶楼密室。沈砚看着月影呈上的最新密报，是关于路金钺的。

“公子，路掌柜已抵京半月。明面上，他以北境积善堂总号东家的身份，在京都最繁华的西市盘下了一座三层楼面，开设积善京行，主营北境皮毛、药材、山货，兼营钱庄汇兑。出手阔绰，上下打点，很快便与不少勋贵子弟、富商巨贾搭上了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沈砚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李仲勰和高士谦那边呢？可有动静？”

“有。”月影点头，“李仲勰似乎对路金钺颇感兴趣，其子李衙内已数次邀约路金钺赴宴。高士谦那边则更隐晦，其管家以‘采买年节山珍’为由，与积善京行有过接触，但未深谈。我们的人分析，李仲勰是想拉拢路金钺，为北境军需生意分一杯羹，甚至可能想通过路金钺监控北境物资动向。高士谦。。。则更像是在观察。”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路金钺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有。”月影取出一张看似普通商行货单的纸张，用特殊药水涂抹后，显露出密文，“路掌柜言：已按将军密令，在京畿及江南秘密收购三处大型粮仓，存粮可支北境大军半年之用。另，通过钱庄汇兑，已筹集现银八十万两，随时可供调用。京都鸽组若需紧急资金或大宗物资掩护渠道，积善京行可随时启用，账目已做平，绝无痕迹可查。另，相府管家似对前朝古玉颇有兴趣，言语间多有试探，已虚与委蛇。”

沈砚微微颔首。路金钺不愧是林烬倚重的商业奇才，不仅完美地融入了京都的商业圈，更在极短时间内就为北境和鸽组构建了一条隐秘而强大的资金与物资输送通道。那“八十万两”和“半年存粮”，更是解了林烬整军备战的燃眉之急！至于对相府管家的应对，也恰到好处。

“告诉路金钺，”沈砚沉吟道，“李仲勰之子可深交，投其所好，摸清李仲勰一脉财路与把柄。高士谦管家处，继续虚应，可无意透露些北境皮毛生意利润丰厚、林将军对商贾颇为礼遇的消息，助长高士谦以利相诱之心。鸽组若有行动需要掩护，会通过潜鳞与其联系，启用最高密级金线。”

“是！”月影记下。

路金钺这条暗线，如同一根坚韧的金丝，悄然织入了京都复杂的权力与利益网络，在明晃晃的商业招牌下，为沈砚和林烬输送着至关重要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