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莫雨冷硬如铁的身体终是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穆玄英收拢了手,渐渐觉得有手臂更加用力将他抱紧。
对方的喉头压在他的额角,一震一颤,皆是炙热和珍重。
那是少年的莫雨,现在的莫雨,或终一生,九死不改的心意。
“我的答案也是你。”
“一直都是你。”
10
恶人谷的天难得晴朗,阴霾散尽,烈阳便似火灼热起来。
“将军,我们在这逗留,回去要怎么交差啊?”
穆玄英躺在小少林的屋顶上,翻了个身,待晒得满背发热,又汗涔涔翻了回去。在那阴气逼人的地方待得久了,总觉得要多让身子骨晒晒太阳才能弥补一二。
“镜池会帮忙打掩护的……等等,你怎么还没走?”
萧云星在另一边爬上爬下,嘴中还叼着纸笔,嘿嘿含糊道:“丝姐还没醒过来,沃要等她。”
得那颗定魂珠相助,云戈虽还未彻底醒转,脸色却已红润多了。
想来她为蛛母囚困不知多久,屏一息让肉身撑到了现在,不曾被彻底吞噬魂魄,也不曾因无食水饿死,却险些在叶镜池与莫雨互殴失手下死于地穴坍塌,成为千古奇冤一桩。
可世间机缘又是如此玄而又妙,若非她带着定魂珠来到恶人谷,恐也不会误入狭隙,却也正是因她带来了定魂珠,方才保下了性命。兜兜转转,终是应了个因果轮回。
也不知等她醒过来后,会不会带着珠子连夜逃离恶人谷这个是非之地。
萧云星摆弄好纸笔,又不禁感叹道:“说来将军你可真是大胆,没有十成的把握,自己的肚子竟也敢剖开。之前听闻你十岁时就敢跳崖,我还以为是夸大之说。现在看来,区区跳崖,于你而言倒真不算什么了。”
穆玄英下意识摸了摸腹部,诚如先前所料,回来后竟连一点伤疤都不曾留下。他笑道:“我只是笃信,世间总有双全法,凡事皆在人为。”
见萧云星闷头写个不停,他又凑过去,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呃,我觉得吧……”少年嫩脸一红,“那么危急的关头,师姐还记得推开我,她还摸了我的头,应该也是喜欢我的。等她醒了,我要把这封信亲口念给她听,告诉她,我……我心悦她!”
穆玄英扫了一眼那张牙舞爪的字,斟酌着委婉道:“云星啊……我觉得,姑娘家的心思你还是不要乱猜的好。”万一挨打了,反倒受情伤。
萧云星沉思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还是先问问她喜不喜欢我。”末了,他忽地赧然,“若是她当真答应了,便不能再唤姐姐了,还是叫戈戈罢。”
穆玄英:“……”你还不如喊她爹爹算了。
见萧云星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他也不好泼冷水,只能先换别的话题:“你鼻子上架着的这是……?”
少年挺翘的鼻子上架着片极薄又透明的东西,看起来怪怪的有些滑稽。少年道:“这个啊?叫琉璃镜,番邦来的玩意。无怪将军疑惑,就算是曾经长安最有名的商贾富户,也少有人见过。”
少年将镜片取下,笑嘻嘻给他戴上:“将军也试试?”
穆玄英被迫架上,只觉得视野瞬间变得乱七八糟,偏萧云星还在边上拍手叫好,用极夸张的语调道:“哇将军,你看起来好不一样,太英俊了,是我见过最适合它的人!”
他一时乐极生悲,手中情书被风吹得飘出老远。穆玄英随手帮他去拣,方才起身,便因这镜片头晕眼花地一头栽下了屋顶。
有人从天而降,有人守株待兔,在下面轻松将猎物抱了个满怀。
穆玄英抬眸,琉璃镜已滑落至鼻尖,因他灼热的气息蒙上一层雾色。莫雨挑眉而望,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正夹着那张乱七八糟的情书。
穆玄英气若游丝,试图解释:“等等,这个……我不是,我没有,你弄错了……”
萧云星从上面探下一个头,刚要问他怎样,撞见此景,破碎着挤出句“我的娘啊我的姐”,赶忙狂奔跑远。
唯一的证人也跑了,这下真是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男子觑了一眼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公开处刑道:“‘你我死生相托,命中交融,虽立场有别,却道情真难得,更胜世间繁文缛节’。”
穆玄英只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晕过去:萧云星,你小子写得好哇!
“‘余自幼情钟命定,唯卿而已,时至今日,亦不改情意’……”
穆玄英满脸涨红,两只手交叠捂住莫雨的嘴:“别念了!真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