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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第1页）

市局技术科的走廊，相对安静。凌玖刚从网安那边处理完一个数据接口的问题回来，正低着头快步走向法医中心，只想尽快回到自己那个能隔绝大部分社交的解剖室或实验室。

“凌老师！巧啊！”

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响起。慕野不知道又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着一份文件夹，脸上挂着那种凌玖一看就胃疼的灿烂笑容，几步就拦在了他面前。

凌玖的脚步被迫停下。他抬起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慕野，眼神里是惯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今天确实不太舒服，低血糖带来的轻微眩晕感一直没完全消退，实在没精力应付慕野过度的“热情”。

“有事？”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比平时更哑一些，带着明显的拒绝交流意味。

慕野仿佛没听出来，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语气倒是正常了不少，像是真来谈公事的：“上次那个医学院失窃案的补充报告，头儿让送一份给你们法医中心备案。”

凌玖看了一眼文件夹，伸手接过：“嗯。”应了一声，绕过他就想继续走。

“哎，等等，”慕野又侧移一步，再次挡住去路，他打量着凌玖过于苍白的脸色和似乎比平时更缺乏血色的嘴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没事吧？脸色难看得像刚从福尔马林池里捞出来。”

他的用词还是那么欠揍，但语气里那点下意识的关切，让凌玖到嘴边的刻薄话顿了一下。

凌玖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淡淡回道：“不劳费心。”语气平淡，甚至算不上怼，只是一种纯粹的、不想多言的回避。

“真没事？”慕野有点不信，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我看着怎么像要……”

他的手刚抬起来，凌玖就像被针刺到一样，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过激，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冰冷，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猫。

“慕警官，”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保持距离。”

慕野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他看着凌玖那双瞬间竖起无形尖刺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对方不仅仅是社恐，似乎对肢体接触有着极强的防御机制。

他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难得地有点尴尬：“咳……我没别的意思，就看你好像不太舒服。”他顿了顿，试图缓和气氛，换上了平时那副调调，“怎么说也是同事，关心一下嘛。你要是倒下了，我们上哪找这么厉害的技术支持去？”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但也夹杂着一丝实话。

凌玖眼中的冷意稍退，但身体依旧紧绷。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权衡了一下，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至少不再那么尖锐：“我只是需要休息。报告收到了，谢谢。”

说完，他不再给慕野任何机会，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向法医中心的大门，背影透着一种脆弱的倔强。

慕野站在原地，看着他那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却又强行支撑的背影，第一次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再嚷嚷。

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慢慢收敛起来，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认真的探究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懊恼。

他好像，真的有点吓到这只浑身是刺又病恹恹的猫了。

而且，刚才凌玖那个过激的回避反应……不像是单纯的社恐或洁癖。那更像是一种经过训练的、刻入本能的防御姿态。

一个法医，为什么会对看似善意的肢体接触有这么大的反应？

慕野摸了摸下巴，那撮白毛在他思考时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慕哥！”小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站这儿干嘛呢？队长找！”

慕野回过神，脸上瞬间又挂起了往常那种嚣张的笑容：“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玖消失的方向，将心底翻腾的疑虑暂时压下，转身勾住小王的脖子，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走走走，干活去！肯定是案子有突破了！”

只是，那个苍白的、冰冷的、仿佛一碰就会碎，却又藏着锋利爪牙的身影，在他心里刻下的印记，又深了几分。

而回到法医中心休息室的凌玖，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他摘掉眼镜，用力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胃部的抽痛一阵紧过一阵。

他从口袋里摸出糖，手指却因为低血糖的轻微颤抖而有些笨拙。好不容易剥开糖纸，将薄荷糖含入口中，冰冷的甜味稍稍压下了不适。

慕野的每一次接近，都像是在试探他精心构筑的堡垒的裂缝。那种充满阳光和侵略性的气息，让他无所适从，也让他警惕万分。

他必须更加小心。不能再有下次了。无论是过于尖锐的反击，还是过激的防御，都可能引起那个男人更深的怀疑。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压回冰冷的面具之下。

他只是凌玖，一个身体不好、性格孤僻的法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