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啊!有本事你再跑啊!饿你几顿就知道好歹了!”
“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里!再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艹!我不是说了别打他的脸吗!脸划花了还怎么卖钱!”
“那小子跑了!快追!把狗牵出来,快!”
“小心——!”
今离蜷缩着睡在酒店两米宽的大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冷汗一股股地往外冒又被空调吹干,人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直到梦中大喊小心的那个人洒下一片猩红,他才痉挛着从噩梦中脱离,呼吸沉重,心跳加速,双眼无神地凝望着虚空。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刚回到今家那段时间,他几乎一睡着就会梦见曾经的遭遇,然后惨叫着从梦中惊醒。
经过多年治疗,噩梦是少做了,却患上了偏头痛和睡眠困难,只能靠安眠药入睡。
今天他照常在睡前服下药剂,却没想到噩梦卷土重来,硬生生把他逼醒了。
等狂飙的心跳恢复正常,今离才瘫软着手脚爬下床,走进浴室冲掉黏腻的汗水,然后倒了杯水,坐在落地窗前的扶手椅上。
凌晨三点的城市万籁俱寂,就连霓虹灯都关了,唯有路灯和零星驶过的车流,为深夜妆点了些许色彩。
今离小口抿着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公路上,看着汽车拖着尾灯呼啸而过。
灯光拖拽出的弧度,竟意外地和梦里棍棒挥舞的轨迹重合。
其实今离对于小时候被拐卖的记忆十分模糊,那个时候太小还不记事,有记忆后他便一直生活在刘家村。
早些年他确实经常挨打,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都能让养父母举起棍棒,在他身上发泄情绪。好在随着他逐渐长大,这种暴行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除了一天三顿打,另一个问题就是穷。
穷得饥一顿饱一顿,穷得连课本都买不起,若不是他脑子聪明,压根不可能考上大学。
因此从奶奶那得知自己的身世,拿到写了真名和生辰八字的护身符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谁知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他亲手把自己坑进了另一个大坑。
提前两个月抵达大学所在的城市,学校不让进,只能在外租房,结果就被同屋的人骗到了境外。
每一个进入诈骗园区的人,都会先挨一顿打,打到你怕了,才会乖乖地把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说出来,才会配合那些人去哄骗自己的亲人。
可今离没有亲人。
在他长大的十几年间,他的养父母和爷爷先后离世,奶奶也在他高考前撒手人寰。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告诉他实情?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回想起老人临死前的哀嚎,今离垂下眼帘,黑眸如同冰湖不见一丝波澜。
来自华国边境省份最贫困的山区,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榨不出一丝油水的今离,在诈骗园区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简而言之,他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