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渊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屋内一时寂静得令人发慌。
他盯着地板上自己滴落的,刺目的鲜红血迹,仿佛已透过这片狼藉,看到了北泽因他今夜的冲动,而燃起的烽火狼烟。
被送来魏都那日,他便未奢望生还。
今夜是他一时不计后果,死便死了,只求……不要牵连故国。
“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被打扰了的声音响起:“莫扰本王兴致。”
沈临渊豁然抬头看向谢纨。
门口聆风如梦初醒,立刻应了声“是”,如蒙大赦般迅速退出门外,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屋内重归死寂,唯余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片刻后,沈临渊率先打破沉寂,他看向谢纨,声音嘶哑:“……为何不唤他进来?”
他做好了被拖出去处死的准备。
谢纨长发凌乱披散,脸上恹恹的苍白未褪,颈部被掐出的青紫指痕隐隐浮现。
白、金、赤三色在他身上交织,妖异中透着一丝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唤他进来做什么?把你拖出去打死?殿下需明白,纵使你今夜侥幸杀了本王,可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临渊颈上的锁链和满身伤痕:“……又能活过几时?逃得出这魏都吗?”
沈临渊薄唇微动,轻轻重复着这个字:“活?”
他冷冷地盯着谢纨,唇边扯开一个极尽讥诮的弧度:“今夜过后,王爷还会容我活在世上?”
谢纨在心里啧啧两声,这男主不好糊弄啊。
不过,他微微扬了扬唇角。
他自有办法稳住他。
在沈临渊警惕的目光中,他忽地向前迈了一步,极其自然地屈膝蹲了下来,与地上的沈临渊几乎平视。
谢纨直视着沈临渊的眼睛,声音放得极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本王知道,这些日子委屈殿下了。今夜,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好好谈谈?”
他吐字清晰,一字一顿:“殿下……应该很想回家吧?”
“回家”两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沈临渊那无波的眼瞳骤然一缩。
谢纨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懊悔,叹气道:
“是本王先前行事太过鲁莽孟浪,如今已幡然醒悟。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本王在此保证,今后绝不会再为难殿下分毫。”
沈临渊唇角尚且带着未干的血迹,闻言讽意十足地低低笑了一声:“是么?”
他抬眼,目光直刺谢纨眼底:
“王爷先是上奏陛下发兵北泽,后又千里迢迢将我掳来魏都囚禁折磨,如此大费周章,耗费国力,只一句幡然醒悟便想揭过?”
他身体微微前倾,不顾颈间锁链勒紧的剧痛,字字诛心,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与不解:
“王爷,除了那日街上口角,我究竟何处得罪于你?你为何要如此折辱我?”
谢纨眼皮一跳,他还没想好怎么圆。
他这瞬间的迟疑,却已被沈临渊敏锐地尽收眼底。
沈临渊不禁在心底自嘲方才一瞬间的松懈,他冷哼一声,正要移开目光,却见面前之人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