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冬,是朱墙金瓦上少见的一抹冷白。
雪粒子簌簌落在宫殿的鸱吻上。
冬日的积雪沉了枝丫,只要有一丝轻微的走动便会惊醒沉睡已久的薄雪。
早晨更是寒凉,皇后免了请安,各宫的妃子也在宫中烤着炭火,闭门不出。
一个身材瘦小的孩童蹲着身子坐在树下,双腿已经被冻麻了。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冷宫的嬷嬷本就克扣吃食,如今天气寒凉,吃食甚至直接被押了下来。
一股饭菜的香气传来,孩童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无神的双眸。
走在他面前的是给沈贵妃送早膳的仪仗,上面各种吃食,谢玉阑咽了咽口水,盯着自己的肚子,鼻尖全是饭香。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小声对自己说道:“这是宫里娘娘的,不能要。”
谢玉阑也不知自己为何来这,他只是听见婢女说御花园最近每日都会有人固定摆上一盘绿豆糕,但从未有人吃。
他想,如果在夜里前没有人要那盘绿豆糕,那他就拿回去和娘亲一起吃。
于是谢玉阑早早就守到了这里。
他低着头,把身子藏在粗大的树干后,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属于自己的早膳。
就在此时,眼前白皑皑的雪地中突然多出一个冒着油香的糯米团子。
谢玉阑眨眨眼,抱着膝盖抬眼,见是从送早膳的仪仗中掉落的,他犹豫了片刻,最后伸出手,将糯米团子拿入手中。
孩童被寒天冻得发紫的手贴上冒着热气的团子,谢玉阑忍住将团子塞入口中的欲望,起身就准备跑回冷宫给娘亲吃。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还没迈动步子,后脖处的布料便被人揪住。
“哪来的鼠窃,偷宫中娘娘的吃食?”尖锐的女声在谢玉阑身后响起。
谢玉阑偏过头,一个丫鬟势利的面容映入眼中,他抿着唇,解释道:“不是偷的,是在雪中捡的,脏了。”
在谢玉阑眼中,宫中的娘娘高贵,吃不得掉在地上的东西,给他正好,想必眼前的宫女姐姐也能理解。
岂料宫女听完他的话,竟然嗤笑出声:“偷了就是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难不成就是属于你的了?你是哪个宫中的?”
谢玉阑的手收紧,他垂眸道歉:“抱歉。”
“我问你是哪个宫的?”
“冷宫。”
宫女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原来是宁庶人那个带煞的儿子,那到也正常了,教不出好东西的女人。”
见面前的宫女诋毁自己的谢玉阑,谢玉阑着急挣脱宫女的束缚,不屈不挠地抬起头反驳:“娘亲很好。”
“还敢顶嘴?”宫女伸出手,单手掐住谢玉阑的脸颊,“你娘没教过你规矩?”
谢玉阑盯着宫女的眼睛,一言不发。
宫女似是被他这个倔驴的样子惹恼了,一下拍掉谢玉阑手中的糯米团子:“我倒是要去看看宁庶人怎么教的你!”
说罢,宫女便拉着谢玉阑往冷宫走,谢玉阑在雪中冷了良久,早已也没了力气,只能被宫女在雪中拖着行走。
他转头,盯着陷进毛绒鹅雪中的糯米团子。
冷宫。
宫女对站在宫门口的嬷嬷说道:“去把我们娘娘唤来,就说宁庶人教子无方,偷窃了娘娘的早膳。”
“敢问是哪个宫的娘娘?”
宫女捂住了谢玉阑的耳朵,对着嬷嬷说了几句话,又从袖中拿了几两碎银。
谢玉阑几乎是被拖着回来的,浑身冻得发紫。
宫女拽着他往内走,谢玉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死死抓住门槛。
“不走?”宫女见谢玉阑这般模样,怒气更甚。
谢玉阑抿唇,低头不语。
嬷嬷颠了颠手中的银子,一掌拍在谢玉阑的头上:“小兔崽子,清姑姑的话都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