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落魄,是因为旧读书会的陨落吗?
害了那么多条性命死不足惜,只是少条胳膊已经很便宜他了。
不过,就算是所谓的大主教,从失事的游轮中幸存下来之后,也一样要被强制修改记忆吗?
——岂不是意味着,在大主教背后还存在更高阶的职级?
蜚蜚想进一步提问,姜宵低声道:“去把他接过来吧。”
当人下属就得听人吩咐,蜚蜚咽下已经到舌尖的话:“是。”
佟灵自告奋勇带他去,宁槐陪着一起,佟老板则被员工叫去查看设备,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大厅只剩下樊蒙和姜宵。
“樊先生。”姜宵主动开口。
樊蒙的心脏重重一跳,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可被这个人望着、被喊了名字,他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争先恐后冒出畏惧和紧张,讲话都不利索了:“啊……啊?”
姜宵抬眼,长睫眨动如蝶翼掠过静流,不可直面,也不可拒绝:“我对你的读书会有兴趣。”
*
永夜的范围在扩大,不仅是不见城的主城区,连周围的乡镇也已经被极寒吞噬。
被暴风雪鞭笞和侵蚀的地上越发寸步难行,除了交通,建筑也在集体往地下转移。
上回宁槐找到的读书会会址在摩天大楼的高层,这一次樊蒙引路的地点则一直往下。
那是个360度透明观景的电梯,虽说这个仍在施工的深井没什么可欣赏的;照明设施同样没有完全接通,为数不多的那些还接触不良,明明灭灭把深井暴露在外的钢筋结构照得像白骨化的残骸。
周遭灰暗颓丧,只有电梯带着轰鸣声匀速下降。它并非垂直降落,而是沿着螺旋状的轨道向下,像株豢养在培养皿里的巨型藤蔓。
——吃掉“银色山泉号”的那株藤蔓。
“咩?”黑色小绵羊紧紧贴在主人身旁,亮汪汪的眼睛里写满担忧。
电梯好可怕。这里好可怕QAQ!
姜宵没说话,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犄角。
承载量二十人的电梯里现在只有两人一羊,樊蒙想假装自己没看到都不行:他简直不理解,入会就入会吧,带只羊干嘛啊?
读书会的现役成员们也不是没有养宠物的,可谁没事把家里猫猫狗狗踹来开会啊?KPI完不成指望它们凑个人数么?是不是太离谱了点儿?
更何况这不是常见的小猫小狗小仓鼠。是一只羊。哪怕是还在喝奶的小羊羔,那也是——一只羊啊!
樊蒙有好几次想提出反对意见,还没开口就被瞪了回来。
看上去温温软软的小绵羊居然能有那么凶的目光,好似只要自己讲半句分开,他都会发动攻击;樊蒙都怕他下一秒就要用犄角顶自己、或者羊蹄子踩上来了。
他畏畏缩缩闭嘴,结果那小崽子转头就冲主人撒娇,乖巧得像什么绝世小甜心。
……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深井底部的空气循环系统时好时坏,电梯越往下空气越稀薄。樊蒙倒是无所谓,他已经用一条胳膊买了办事不力的教训,以及上头更深层次的信任,有特殊的呼吸方法,可是……
姜先生白净清瘦,看起来就不是健壮的类型,万一喘不上气晕倒在这儿怎么办?
樊蒙偷偷瞄一眼,姜先生神色如常,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连旁边那只小羊都好得很,犄角顶在玻璃轿厢上往下看,还哼哼唧唧的,好像在催促快点到达。
钢铁藤蔓终于将他们送抵目的地。
电梯门开了,戴着黑色波奈特的目盲少年面带微笑:“欢迎您,客人。”
说实话樊蒙有点儿怕这小子,不仅因为他是那位的近侍,更因为他实在长了张过分漂亮的脸孔——正常限度的美丽叫人心情愉悦,超过平均水平的惹人垂涎,可突破了一定阈值后就有了攻击性,什么爱慕都会变成深深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