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和地狱,神族和魔族,是万年来势不两立、恨不得饮血啖肉的死敌,擦肩而过都能爆发大战,最大的梦想是把对方彻底消抹。
谁能想到,双方的最高统领,诸神之神和地狱之主,却能在同一张桌子和平、和谐、和煦地聊天,而且不是偶然相遇,是在每个人间年同一日重复的「约会」;虽说这个说法只有魔鬼坚持使用。
要让两边随便什么人亲眼目睹,恐怕不会认为这是奇迹,而是——演的吧。
根本没人会信的。
然而不管小弟们信不信,两个老大就是这样友好会谈。
神明手边有杯冰咖啡,消夏解暑,店内招牌,魔鬼为祂点的。但祂不大喜欢这种苦味,只抿了一小口就推到旁边,杯壁凝结的水滴滑落,淌下蜿蜒的痕迹。
“不见城的情况,你参与了吗。”寒暄不是祂需要的语言技巧,祂每次见他,也不是为了闲话家常。
可他见祂,真的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男人沮丧地垮下眉毛:“这么久没见了,怎么上来就审问?好歹关心下我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啊?至少问问我有没有想您……”
神明的视线从窗外亮堂、无风的街道移到他身上,不为所动:“不要逃避话题。”
“我可没有。”他搅了搅自己那杯焦糖拿铁,甜腻得过分,但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只是想跟您建立亲切轻松、可持续发展的良好关系,我的陛下。”
神明因最后一个词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这家伙表面上用着“您”和“陛下”,看似有礼貌又尊敬,实则每次在“陛下”前面都要加额外的定语,一半是“我的”,一半是“亲爱的”——搞得好像他们有多熟似的。
说是轻佻可以,说是亲昵也行,总之不是什么正经人。
……也不是什么正经魔。
神明向来对魔鬼那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漫溢出来的占有欲视而不见,这对祂、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不是,也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祂的食指点了点桌子,没有发觉自己无意识模仿了魔鬼刚才的动作:“这里距离不见城边缘373。44千米,时间和温度重新流动。上一次的测算距离是206。59千米。”
魔鬼相当专注地望着祂,眼里容不下别的人,包括来来往往故意凑过来瞧瞧他俩的那些:“嗯,您说,我在听。”
“永夜在扩张,而且非常迅速。一个人类的组织没有这么大力量。”祂也看向他,“你是主导吗,还是推波助澜。”
魔鬼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来了一句:“我还是更喜欢您真实的瞳色。”
神明面无表情:“不要打岔。”
“我说真的嘛。”魔鬼笑起来,这让他的异色双眸格外明亮,几乎看不见阴翳,“您的蓝眼睛太令人着魔了。哦,抱歉,是太令魔着迷了。”
神明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孩子,也用相似的眼神和语气说过,“还是哥哥的眼睛更好看”。
他和他是同族,有一样的深色皮肤和恶魔象征。
他们对祂有相似的痴迷,而祂不可避免的,对他们二人也有不同寻常的在意。
祂不是没想过他们会不会其实是同一人,但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
祂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自五百年前新鲜上任的地狱之主,竟有与自己匹敌的力量。祂没办法像洞察任何一个其他人那样,轻易地看透他。
祂甚至看不透他。
五百年前,年轻的地狱之主找到祂,祂以为是宣战——每一任自以为狂傲的地狱之主都做过这种傻事儿。
但这位不同。
他说,尊敬的陛下,我想同您合作。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尊敬的”这个前置词。从此以后变成了“亲爱的”。
神明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在短暂的忖度后,问他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