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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旌（第2页）

鼓声震天里，蓝缨翻身上马，再没回头看一眼。

相府。

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丞相书房，灯影沉沉，檀香缭绕。林逢春抱着公文进来时，正见裴霄雪伏案批阅，烛火将那身素白常服镀了层温暖的边。

“老师，”他轻叩门框，“您安排的账目已经理清了。”

裴霄雪“嗯”了声，笔尖未停。林逢春熟门熟路地将半凉的参茶换成热的，又挪开烛台，防止燎到公文。

“老师，”公文被轻放在案头。年轻的侍郎到底憋不住气，“蓝将军才二十有三，当真能镇住云州吗？”

“肃王薨了，互市暂停，”裴霄雪撂下笔，茶雾漫过他眼下疲痕，灯影在他眉骨投下浅淡的阴影，“边关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

林逢春一怔。互市暂停恰是裴相先前在朝堂上力主之事，如今竟如他所愿。这话他不敢接，只拧着眉头，低声道：“可蓝家兄妹如今分掌云州兵权与禁军协理，万一——”

“蓝家的两个，都是好孩子。”裴相截住话头，指尖点了点案上舆图，云州与京城被朱砂连成一道血线，“至于旁的……”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考量。”

话里有话。林逢春喉头发紧。他想起蓝逸，那个惯爱带着儒雅玉冠的兵部侍郎。他是个聪明人，最懂得审时度势。明明有在禁军演武上一箭射穿百步外的铜钱孔的能力，却愿意藏锋守拙，可见其年纪轻轻，却有了自己的深沉心思。

可，这样的人，为何至今不明确站队？

“老师，”他终是忍不住，“若陛下当真……”

裴霄雪抬眼，淡淡睨了他一眼，林逢春便即刻噤声。

“……是学生失言。”他低下头，整理散乱的簿子。

二更梆子响时，林逢春告退。裴霄雪望着他背影。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从砚台下抽出那张西城的地契，铜钥匙转开暗匣时“咔哒”一声。

窗外忽有流萤掠过，照亮他唇角一丝笑。

无论陛下在等谁沉不住气——

茶盖轻叩，惊散了流萤。

——总归，不会是他裴霄雪。

夜半三更，侯府沉寂如水。

闻礼之指尖抵着书柜暗格的机括，轻轻一推——木轴转动的声音几不可闻。他取出里面一叠泛黄的纸页，指尖微颤。

火盆里的炭烧得正旺，他一张一张往里丢。

带有永宁侯印的残页在火光中蜷曲、发黑，最终化作灰烬。

——这些是他这些日子拼凑的线索，关于闻家的案子，关于侯府。

这几日，他频繁翻墙出府，趁着夜色去查访当年的旧人。可每一条线索都像被刻意斩断，要么证人已死，要么记录被毁。

前些日子他还险些被侯爷的贴身侍女撞见。若不是他熟悉侯府每一条暗径，恐怕早已暴露。

闻礼之盯着火盆里最后一张纸，上面是他自己写下的推论：

“永宁侯，至少知情。”

——可“知情”和“同谋”之间，还隔着多少证据？

闻礼之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