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都尉府的庭院里,清越琴音惊落一地落花。
时琛刚跨进月门,便听见一阵琴音混着银铃般的笑声。转过影壁,只见裴照临一袭青衣坐在琴案前,指尖拨弄着《凤求凰》的调子。萧云昭在旁边的秋千上荡得老高,裙摆像朵绽开的花。
“臣见过公主、驸马。”时琛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示意身后小厮捧上锦盒,“一对和田玉镯,祝二位百年琴瑟。”
萧云昭“噌”地从秋千上跳下来,迫不及待掀开盒盖:“好漂亮!”温润玉质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内壁还刻着比翼鸟的纹样。
裴照临温声提醒:“殿下,让彩婳先收起来吧。”又转向公主,“外头起风了,彩婳备了您爱吃的桂花糖蒸酥酪。”
“那我先去啦!”萧云昭蹦蹦跳跳走了,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
待那抹娇俏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时琛扯了扯裴照临的衣袖:“怎么不穿白了?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花红柳绿?”
裴照临低头整了整衣襟,青绿的料子嫩得像春水,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公主不喜我穿白,嫌寡淡,说鲜亮些才衬驸马府的气派。”
“呵,”时琛嗤笑,“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他漫不经心地道,却敏锐地捕捉到裴照临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裴照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我回门时,看见相府东厢落了灰。我走后,那里就真的只剩父亲一人了。”
“你俩平日也不亲近。”时琛随手摘了片花瓣在手里把玩,“裴相对谁不是那副态度?”
“那不一样。”裴照临按住震颤的琴弦,“他终究是我父亲。”
时琛轻哼一声,转而道:“你这一尚公主,裴相在朝堂上的地位可是实打实地水涨船高了。今早朝议,陛下还夸他‘教子有方’。”
裴照临眸色微暗。时琛瞥他一眼,嗤笑:“担心什么?你爹精得像狐狸,我怎么不信这门婚事没有他的筹划?”
“也是。”裴照临望向远处嬉闹的公主,“陛下默许,不过也是要我做好一个听话的驸马。”
后院突然爆出一阵欢笑,萧云昭似乎在追着什么玩。裴照临不自觉柔和了眉眼,吐出的言语却有几分冰冷:“是啊,还有什么不是算计呢?”
“至少这丫头是真欢喜你。”时琛突然凑近,“跟她处久了,你这身阴沉气都能晒淡些。”
裴照临垂眸整理袖口:“父亲得偿所愿,公主平安喜乐,这便够了。”
“那你呢?”时琛突然问,“裴明远,你想要什么?”
琴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盖住了长久的沉默。
洞房那夜,花烛高照,满室生辉。
萧云昭坐在婚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偷偷抬眼,看见裴照临正执起合卺酒,修长的手指映着烛光,如玉般温润。
“殿下,请。”他递来一杯,声音低沉而柔和。
公主接过,抿了一口,顿时皱起小脸:“好苦!”
裴照临轻轻笑了:“酒本就是苦的。”他抬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就像这世间许多事,表面光鲜,内里未必如人所愿。”
萧云昭眨了眨眼:“驸马说话怎么这么深奥?”
“是臣失礼了。”他微微垂眸,“只是……”
“只是什么?”
裴照临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殿下可知,臣并非良配。”
公主一愣:“为何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