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侵阶,檐漏如诉。
雨水顺着腐朽的梁木滴落,砸进青苔斑驳的石阶。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掌心朝上,接住坠落的雨滴。
水珠在指缝间汇聚,又顺着腕骨滑入袖中。
少年神色平静,仿佛不是在接雨水,而是在丈量某种流逝的时间。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眨眼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殿下,膳房今日忘了送饭。”老太监佝偻着背,语气里没有半分恭敬,只有习以为常的怠慢,“奴才给您捎了半块硬馍。”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发黄的馍馍,边缘已经长了霉斑。
少年没说话,只是将接满雨水的陶罐搁在窗台上,转身走向内室。
屋内酒气熏天,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他的母亲——那位早已被废黜的妃子,此刻正伏在案上酣醉不醒。
酒壶倾倒,浸湿了半幅残破的宫裙。女人指甲里沾满污垢,更是直接从边缘处裂开。那是昨天发疯时弄的,少年的手臂上现在仍留着带血的抓痕。
他沉默地扶正母亲,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用帕子裹好,再一点点擦净她唇边溢出的酒渍。少年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某种野兽。擦到一半,女人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咧嘴一笑:“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像那负心人的孽种?”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妃子又昏睡过去,嘴里嘟囔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雨声渐大,冷风卷着潮湿的气息灌进来。
少年抬头,透过残破的窗棂望向宫墙外的天空。
灰蒙蒙的,少年想。
真像一块永远洗不干净的旧绸。
雨愈发大了。
檐下雨水顺着瓦当滑落,初春的梨花摇晃着被打落。零星的白色花瓣黏在台阶上,积水漫上,将花瓣缓缓带走。
书房里,烛火静静燃烧,映照着时戬阴沉的脸。
他手里捏着一支羽箭,是春狩那日的刺客留下的。箭杆笔直,尾羽整齐,是标准的军制样式。
但箭头……时戬若有所思。
似是磨钝了。
时戬摩挲着箭镞。与其说是刺杀,倒不如说是警告。
敢在皇家猎场动手,却又留了余地,说明对方既要震慑,又不想彻底撕破脸。
——谁有这个胆子?
——谁又有这个必要?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迅速掠过朝堂上的几股势力。
盐税改革的反对派?军饷贪腐的既得利益者?
一个名字出现在他心中。
“父亲,您找我。”
时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时戬抬眼。时琛站在门口,肩头沾着雨水,显然是冒雨赶来的。他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