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体重差距不小,板车轧上块石头,车就翻了,念筝扑过去想抱着男人,结果和他一起摔了。
惦记着男人的伤,念筝自己垫到底下,叫男人一砸直眼冒金星。
板车侧翻着,念筝费力推开身上的男人,跪在他身前喊,怎么都没反应,死了一样。
男人睁眼就看见穿着孝衣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哭,真有种自己没了的感觉,抬手拉住男孩的手,无奈了,“没死呢。”
“嗯?”念筝愣住,救命稻草一般攥住他的手,“我以为你死了!”
“没有。”男人撑起自己上半身,他只有一条腿受伤了,应该能走一点,念筝忙把自己的肩膀撑在他手臂下,歪歪扭扭地扶他起来。
男人借念筝的力走着,土路蜿蜒,抬眼望去皆是土黄和黛青,混着残雪的一点白。
也许因为象征着母亲的土地在这里占了绝大多数的面积,太阳显现出格外浓厚的母性光辉,浓重的橘和黄,填满了土地以上的所有颜色。
“为什么这么怕我死了?”
念筝被压得弯了腰,脚步重重踉跄,闻言依旧低着头,声音很小,“我再也不想看见别人死了。”
卫生所的医生说男人的腿折了一条,脑袋上是被东西砸的,外伤尚且不提,更严重的是男人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是谁,从哪里来。
可他看着淡定得过了头,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你再好好想想!”念筝比他还着急,脸皱着,“你想想你从哪来的?”
“我真的不记得了。”男人坐在简陋的铁架床上,仰着头看他一脸焦急,觉得好笑,抓一把他的手臂,“我饿了。”
“嗯?”念筝有点没缓过神,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想吃什么?”
“都行。”男人很好说话。
“要不,你先上我家住着。”念筝给他买了俩包子,坐着看他吃,皱着眉头像在思考艰难的问题,“我家就我一个人。”
——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卫生所大夫借给他俩一个铁皮手电,微弱的光晃悠在漆黑的夜色里,天上月明星灿。
念筝肚子叫了声,忙活一天,从送老太太下葬到去卫生所,一口饭都没吃,他感觉不饿,只是肚子自作主张觉得饿。
旁边的男人搭着他的肩膀,一瘸一拐,看了一眼念筝,从西服兜里掏出剩下的一个包子。
“我不吃。”念筝摇摇头,看他一眼,问道:“你真一点不记得了么?”
“嗯。”男人应了声,脑子像一张白纸,闭上眼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想不起来。
念筝不再说话了。奶奶走了,但是又来了一个人,时间地点都像是奶奶亲自送来的一样。
“今天是冬至,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我就叫你冬至吧。”他说。
他害怕一个人,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