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树下,顾芳菲已在那侯了许久,两个人神情都是一样的凝重,见了他,第一句果然是:“闻山真人今日来拜访我师尊了。”
这事贺凌霄已经知道了,“来做什么?”
“来请常师叔出卦。”顾芳菲道:“说要算郎子修的下落。”
贺凌霄沉默片刻,盘腿坐了下来。
风过林梢,吹得头顶树叶沙沙作响。贺凌霄问:“阿宣呢?”
“我没叫他。”顾芳菲说:“他胆子小的跟芝麻一样,听到了又要哭,叫他做什么?”
贺凌霄又是不说话了,仰面望了会天,忽而说:“是错了。”
“错了又怎么样?他难道就不该死吗?仙门中有他那样的人才是奇耻大辱!我看咱们是做了件好事也说不定。”
“我是说咱们当时隐瞒,恐怕真是大错。”
顾芳菲无话可说,静了片刻又站起来,回身狠狠踹了把树干,泄愤似的。
树叶沙沙落下来许多,顾芳菲声音放得低极了,隐隐压着惶恐,“真算到了怎么办?他们真要寻到那座山上去怎么办?”
“真寻到也找不出什么,谢寂信中说郎子修确实已化得什么也不剩了。”
“那要是叫他们寻到咱们遗下的气息呢?”顾芳菲回头看他,“要是咱们在什么地方不当心遗了什么线索呢?天下真能有不透风的墙么?”
贺凌霄不能昧着良心安慰她,低声道:“没有。”
顾芳菲听着这两个字险些要绝望了,只觉得这天高地阔,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塌了下去。又听贺凌霄接着道:“你听着,若真东窗事发,你打死不认就行了。”
“打死不认就成了?”
“不成。”贺凌霄说,“但你本就和这事没什么关系,装不知道也能混过去。”
“……”顾芳菲不可置信,“你脑子坏了?人是我抬下去的,也是我埋进去的,我是没长眼睛还是没动手怎么着?怎么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贺凌霄梗了下,竟觉得有些好笑,“上赶着给自己认罪,你可真是天下头一份了。”
顾芳菲压低了声音,“别说他娘风凉话了,这事跟我扯不开,我也没想扯。要真东窗事发咱三就一块担着,我看这事事出有因,总也不会真叫我们偿命,大不了挨几鞭子把咱们抽出去,到时候我们就寻个山头自立门户,我当掌门你做大长老,怎么样?”
贺凌霄笑出声来了,虽知道她说得全是胡言乱语,心下盖天的乌云还是散去了些,“你连剑都没有,当什么掌门?”
“那我就把我娘的芳菲剑偷出来。”顾芳菲说,“反正那剑跟我同名,合该是我的。我是谁啊?我可是天底下最……”
贺凌霄接道:“天底下最最好的女子,知道。”
顾芳菲低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下路那么多,总不能真是一条活路都走不通吧?实在不行就弃明投暗跟着谢寂浪迹天下去,我看那崽子无拘无束倒也挺自在。”
贺凌霄:“要真这样,你娘这回恐怕是真要抽死你了。”
“我娘不舍得。”顾芳菲喃喃着,“她这么疼我,总不会真看着我去死吧?”
贺凌霄又沉默下来了,侧头看着她,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