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听懂了吗?”周缨耐心地再问了一遍。
杜氏迷茫地点了下头,依旧没吭声。
周缨将碗筷搁回灶台上,单手拎着那张小桌回到自个儿屋中。
门锁一开,黑豆先一步蹿进来,周缨险些被绊倒,拿脚尖在它肚子上虚虚踢了一脚。
这一连串动静不小,崔述却没起身,仍旧躺着。
“不早了,起来吃饭。”
周缨将碗放至柜上,取过半卷麻布,靠墙坐下来,将桌脚架在腿上,用麻布将桌面包裹起来,拿针线固定住。
“你在做什么?”崔述勉强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往这边看过来。
“做得粗糙,有点毛刺,容易伤手。”说话间,她已拿剪刀绞断了线,左手拿着桌过来,另一只手则试图把他扶起来。
手刚伸过来,便瞧见他额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怎么了?”
“有点烧,不碍事。”崔述试图单手撑着坐起来,腰腹一用力,眉间顿时蹙成一团,斗大的汗珠滚落而下。
“行了。”周缨伸手虚拦一下,去触他额头,烫得她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再同他说话,他已经迷迷糊糊地不怎么应声了,显然方才那一遭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昨夜见他精神尚可,还以为及时得救没有大碍,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场冻雪的威力。
周缨心头扑通直跳,取来浸过凉水的帕子,敷在他额上。
反复几次,仍不见效,而他已烧得不省人事了。
周缨退出门来,环视周围一圈,一日夜下来,人畜来回走动,地上积雪已融了大半,残存的实在是有些脏,独独瓦上薄雪尚还算干净。
她扛来竹梯,爬上去采了半盆雪下来,用布兜了一抔,压实了系在崔述额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立竿见影,他皱成一团的眉头舒缓不少。
不多时,雪融了些许,化成水顺着他脸颊往下滑落,周缨拿帕子替他擦干,又换一捧新雪覆在他额上,瞧见他似乎又好受了些,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周缨在床前来回踱步,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伸手绕过他肩侧,将床榻角落的干草掀起一角,取出一个绣着腊梅的半旧荷包。
观他行事作风,所言应不至为假。
八十两,她一人再怎么折腾,按目前的情况,也得不吃不喝地忙活十来年才能攒下这些银子。
她需要钱,无论如何,她得赌这一把。
她得保住他的命。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其实只要不给她带来大麻烦,她暂且不愿意去深想。
更何况,她在不惹麻烦和挣黑心钱之间犹豫不决时,是上天帮她作出了决定,她愿意相信一回天意。
她不再犹疑,将荷包揣进怀里,出门从后山往五里坪去。
黑豆一路小跑跟过来,周缨赶它回去:“路远,就别跟我去了。”见它还是一副不肯的样子,又迂回道,“回去守着菜地,那几颗萝卜我瞧着长得倒还好,晚些拿来炖汤,别被那群光吃不下蛋的母鸡糟蹋了。”
黑豆听话地停下,在原地摇着尾巴目送她走远。
途经昨日崖壁之后,周缨再次仔细查探了一番,确认之后无人再来过此地,微微放下心来。
走出去两三里地,到得五里坪,周缨往一户人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