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久睁开眼,他侧头往地铺看去后,猛地坐起身。
仙师呢?
他慌忙起身,光着脚快步走出房门。
只见季神医垂眸坐在堂屋。
他身形一僵。
“神医?”谢久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仙师呢?”
只听季神医轻叹一声,“他走了。”
谢久胸口一滞,张嘴微微颤抖着,话语像被喉咙里的哽咽紧紧拽住,吐出的每个字都在微微发颤,“走了?”
“今早……走的吗?”
“昨夜。”
谢久表情凝固,嘴唇发颤得厉害,泪水模糊了视线。
仙师,都没跟他好好告别,就离开了吗?
他还有想说的话没对仙师说,还有想问的问题没问仙师,还没有好好抱一次仙师呢……
为什么,为什么仙师都不跟他告个别?
他站在原地,咬牙憋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下一刻,他瞥见季神医身旁的桌面上放着一块白玉佩和一封信。
他走过去,颤声道:“这是?”
“这是他留给你的。”季荣缓缓开口。
“可否请神医帮我将信拆开?”谢久急道。
季荣将信拆开,逐页平铺在桌面上,谢久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仙师那俊秀的字逐一映入他眼帘:
阿久,见字如面。自上次与你交谈后,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心有千言万语,想与你细细道来。
你说他人与你何干,可阿久,你我之间的缘分便始于一个“他人”。若你当日站于茶馆前,一个满面尘霜的孩子走来,满眼渴求地问能不能跟着你,你可会答应?若你得知他双手重伤,此后半年需日日照料其饮食起居,喂食、浣衣、侍浴乃至解手之琐事皆要亲历,可还会让他继续跟着你?
如若人人都不会,如若我也不会,那当初的阿久,谁来救呢?
若无人救你,你可会甘心就此湮灭于风雪?
如今阿久能安好,恰是因为这世间始终有人在意“他人”,愿做“无关之事”。
阿久可还记得裴家门前那两名修士,他们便是不在意他人的能者。他们用灵力不顾他人为自己开路时,阿久也在场,若我没及时托住,阿久重重摔地时手伤可会加重?人群中亦有年迈老者,若他们也重摔于地,可还有性命?他们家中或许有倚门盼归的稚孙,有白发苍苍的发妻,一条性命背后,牵连的是多少个日夜的牵挂?亦如当初的刀疤壮汉,谁又能断言,他家中没有翘首以盼的高堂与妻儿?
牵一发而动千钧,这正是一个生命的可贵之处。
你说这世间并无真正的善恶之分,诚然,人性复杂,并非非黑即白,但这不能成为模糊善恶边界的理由。乱杀无辜之人,即便对你好,那也只是基于他个人目的的小善,掩盖不了他对无辜生命犯下的大恶。
生命可贵,善恶的评判,是不能被个人情感所左右的。
对你好之人若真滥杀无辜,那他对你的“好”不过是深渊里的萤火,照亮的只有你一人,却会烧尽千万个如你般的稚子。
倘若对我好之人滥杀无辜,我便不会护他,非但如此,我还会亲手杀了他。你或笑我痴傻,为何要这般为人不为己?然在杀一人与救万千人之间,何需犹豫?你的每一次选择,都可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十年前我与至交在山崖下救治了素昧平生的季神医,而如今,他不仅救治了万千人,还帮我救治了你。
你看,随手种的善因,多年后竟相救于你。
你救下之人并非是“与你无关”的“他人”,今日得你所救之人,来日必会在你落难时相助于你。这便是“傻子”们守护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