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不用告诉我。”谢久说完,径直走到床榻上坐着,正准备脱靴,裴晏清立马坐到他身边,抓住他准备脱靴的手,“师父,别生气啊。”
裴晏清一直抓着谢久的两只手不放,迫使谢久转过身来看着他。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能是师父这些年太忙所以没再意过这些。”
“表兄刚出生那会儿,皇后姨母为了生他难产死了,钦天监算出他八字带煞,说会克皇室气运,先帝本就对这些命理玄学深信不疑,当场脸就黑了。”裴晏清轻轻揉着谢久的手,语气里多了几分沉缓,“先帝那时最宠李妃,李妃刚生了位皇子,也就是三皇子。先帝便动了换储的心思,私下里跟几位心腹大臣提过好几次。”
“太后娘娘自然不依,那可是她唯一的嫡孙。可母子俩吵了半年,先帝还是铁了心要换储。”
“太后没法子,便请了方外之人,在紫宸殿外铸了一只镇煞铜鹤。”裴晏清握着他的手,看向他,“就是之前我指给你看那只铜鹤,还记得吗?”
谢久听得入迷,也没管手上的事。
“他们把表兄的生辰八字封进鹤肚里,塞了好多符咒黄纸。再加上紫宸殿是帝王寝殿,皇家龙气镇压,说就能以此镇住表兄的煞气。”
“可铜鹤立起来了,先帝心里的疙瘩依旧没消。表兄长到十岁那年,先帝已经开始让三皇子接触朝政,明眼人都看得出要换储了。”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出了太曦宫来皇宫里找表兄玩,当时他十五岁,被我探出灵根后,便让我教他修行。”
“我待在宫里,没教他多久,他额间便多了一道金印。”
“就是十五岁那年,他去找先帝,说他已得大道庇佑,所谓‘克煞’皆是虚妄。”
“他请先帝退位颐养天年。”
裴晏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几分佩服,“其实就是逼宫。”
“可能是先帝忌惮他如今已成修士,弹指间可取人性命,便真听话退位了。”
“为了维持平衡,修士不能称帝,帝王不可修行,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谁也破不得。”
“表兄十五岁称帝以后,便彻底断了修行。他要治理天下、管理万民,每天都会耗费大量精力处理政务,哪还有功夫修行?”
“况且他自己也说,他修行就是为了金印,为了逼宫。”
说到这里,裴晏清忽然握紧了谢久的手,“所以,其实表兄修为很低的,今日师父落在宫殿上,我以为你要去找我表兄麻烦,可吓坏我了。”
谢久无言看着面前的少年。
这小孩怎对他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
什么话都说。皇室秘辛、帝王软肋,竟像说家常般和盘托出。
他望着少年眼底坦荡的光,倒也不像藏着什么坏心思的模样。
“好了,我要睡了。”谢久心魔劫之后便一直很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你自便。”
谢久将床上的被褥放到地上,脱好靴,背对着裴晏清在床上闭眼躺着。
好累……
休息了。
忽然,他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他,两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谢久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几乎是弹坐起来。
“干什么!”谢久怒视着面前人。
裴晏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手一松,缓缓起身坐在床榻上,委屈地看着他,“师父,我害怕一个人睡觉,我想抱着你睡。”
谢久皱眉盯着他。
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这么可笑的谎话都扯得出来?
“真的……”裴晏清见他不信,嘴角往下撇了撇,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哽咽,“师父,我是真的害怕,那段经历……我不想说……”
说到“那段经历”四个字时,他忽然顿住,垂下眼眸,蹙着眉头,眼中多了几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