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阿织再睁开眼,已是霞光满天。
她看向叶夙,不知是否是错觉,霞光下,师兄的身形更淡了。
对上阿织的目光,叶夙问:“好些了吗?”
阿织道:“什么好些了?”
“……你的魂。”
阿织细细感受了一下,不知何故,今日的休养有奇效,魂上的滞痛之感已缓解了许多,“好多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这就好。”
下山的路上,霞光已经在收束。阿织望向云端,心上忽然一阵疼,好像等到霞光消失,月升云端,就会发生什么似的。
她忽然急声唤道:“师兄。”
叶夙回过头来:“怎么?”
只一霎,适才的感觉又陷入混沌,她忘了自己为何要唤他,好像……是想让他多陪一下自己吧。
她不知今日自己为何这样任性,从前练完剑,她都会回房打坐调息,有时看一看剑谱,师父如果在,有时三人也坐在一起说说话,听师父传授剑意,听他聊人间趣事。
阿织不知当怎么开口,叶夙却像知道她的心思,问:“待会儿做什么?”
阿织四下看去,看到云过溪,便说:“云过溪边的竹篱坏了,我想把它修好。”
说起来,这竹篱还是从前青荇山上那些凡人师兄弟扎的,青荇山这样好的风水,仙山仙气仙人,灰鼠和山雀都修成了大妖,可云过溪里的游鱼出了生出一点神智,至今没什么长进,于是银氅时不时会在溪边嘲笑这些游鱼,说它们愚钝。偶尔把游鱼惹急了,便有几尾蹦出水来,落在岸边,想要跟银氅一决高下。
鱼儿离了水,自是活不久,后来青荇山的凡人弟子便好心地在溪边扎起竹篱。
修好竹篱,仙人只要一抬手即可,但阿织今日不愿这么省事,她和叶夙一起捡了许多竹枝,把它们一圈一圈重新扎起来。
看着溪水两岸又筑起樊笼,云过溪的游鱼怒从中来,绕岸游了两圈,赌气地甩出几滴水。
阿织忍不住笑了。
她垂眼看向水中倒影,发现她笑,师兄便也笑了,他就站在她身旁,很近。从水中看过去,仿佛依偎在一起。
阿织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一直这样,每次和师兄一起,欢喜比任何时候都多一些,可她却不能完全放松,心底多少有一丁点紧张,不比和师父在一起时坦然自在。
阿织一直以为这是怕,因为师兄的剑术、修为,都在她之上,所以她对他存有敬畏。
然而今日,阿织忽然困惑,若是怕,师父修为也高,她为何不怕师父?若是敬畏,她又为何敢与他置气?
她在这种种过往情愫中找出许多破绽来。
可如果不是怕,又是什么呢?
阿织转头看向叶夙:“师兄,我……”
话到一半,便顿住了。青荇山上明月高悬,叶夙的身影在月下,淡如月华。
阿织以为今日师兄的身形变淡,是因为她眼伤难愈,无论看什么都是茫茫一片大雾。
既是这样,她又为何看得清师兄的样子,看得清水里的鱼儿与涟漪?
不对……她眼伤何时好了?怎么好的?
常人说,找出梦的破绽,梦醒的时候便快到了。
脑中一团乱麻,现实与梦境交织,阿织在挣扎中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