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仪痴痴地看着江濯灵,她有一双很像姑姑的眼睛,眼睛清亮明媚,眼尾下垂,看人时总是雾蒙蒙,湿漉漉的。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摩挲江濯灵的眼尾。
她的神色太过怅惘,江濯灵不忍再拂她的意,视线跟着她素白的手指而移动,最后落在了她腕间青翠欲滴的玉镯上。
好冰,江濯灵垂下的手指忍不住蜷缩,她的手指和玉石一样冰冷。
赵清仪唇角弯起,变本加厉地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目光锁住那双相似的眸子,久久不愿移开。
赵清仪神色不变:“我们是什么关系。”
“需要保持距离的关系。”江濯灵拂开赵清仪的手,意有所指:“大姐姐来这儿是想见谁呢?故人已逝,在活着的人身上找故人的影子可不是大姐姐会做的事。”
赵清仪反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江濯灵慢吞吞道:“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好了大姐姐,把你的手拿开吧。”她歪头,眼睛里都是调侃:“当然,你要是这么喜欢我的脸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和信国公说修你行生活寂寞,需要我陪你一起过两年,我这张脸就是你的了。”
赵清仪轻笑着把手拿开:“不够,只有三妹妹你的话,可是远远不够”
江濯灵不置可否,干脆坐到蒲团上,视线落到牌位处的那道刻印上,肯定道:“大姐姐知道一些事,但你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
赵清仪挑眉,不动声色道:“三妹妹在说什么,恕我愚钝,怎么听不懂呢?”
“灵位上的那道刻印,应该是近些年所为。”江濯灵舒展双腿,双手撑着身体,放松地向后下倚:“我原以为,是有人在此藏了线索,欲向后来者昭示被掩埋的真相。细想又觉荒谬,这般微末的痕迹,几近于无,又能告诉谁。”
那道刻印,实在是太微小了,若不是特别留意,她甚至不会注意灵位上存在这样一道刻印。就连刻印的位置都巧妙无比,若是江濯意跪在这里,视线就会与这道刻印齐平。
有人在同江濯意一般高的时候,留下了这道刻印。
与其说这是线索,不如说是人为的一道伤痕,看到这段伤痕,便会亿起一些不愿忘记的旧事。
“你不愿忘记的是什么呢?你想告诉我的又是什么呢?”江濯灵叹息道。
“三妹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赵清仪笑容不变:“说起来,三妹妹一直在说话,我竟是没有插嘴的余地。”
“二叔归府,听闻祖父将你禁足祠堂,便去‘问候’了一番。祖父如今已允你出去了。”赵清仪语调平稳,“妹妹若无事,还是去松风院给叔父叔母请个安,免得长辈悬心。”
江濯灵气急反笑,她果然和赵清仪天性不和,枉她为了查清赵宝儿之死的内情,默认赵清仪对她上下其手,谁知道竟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赵清仪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她。
这人好坏,她明明知道自己对这件事好奇地不得了,几次三番引她上钩,就是不肯将其中内情告知。
她利落起身,掸了掸衣上浮尘:“多谢大姐姐提点。大姐姐行事果然周全,若再迟些告知,只怕我爹娘已寻到此处了。”
话音未落,人已推门而出。
沉重的关门声与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祠堂内回响。
赵清仪神色不变,悠悠地把被江濯灵弄歪的蒲团复原。
她跪在摆正的蒲团上,闭目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
“列祖列宗在上,伏惟鉴察:愿赵敬德早入冰山地狱;愿张淑芬早入蒸笼地狱;愿赵继宗早入铁树地狱。”
谋害亲女者,当坠寒冰刺骨之渊。
诽谤骨肉者,当受蒸笼沸煮之刑。
离间至亲者,当悬铁树利刃之林。
夕阳的余晖在她眉目间游移,恰似神女垂顾,悲悯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