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的手里没有散碎银子了,便把一张小银票让叩香捎给了绿云,算是牵连了她的一点补偿。
她也出不去,只能向陈从老先生讨了些上好的伤药,便是再好,伤筋动骨也得养上些日子了。
叩香上前回话,“婢子去过了,绿云姐姐托婢子向您道谢,还说她那里您别挂心。”
听着天空中的喧嚣,心中只觉得愈发清静,颜霁点了点头,“养着也好……若是那伤药银子不够了,你再同我说。”
“喏。”
叩香想起绿云姐姐的交代,“这银子必是娘子自己的体己钱,我若是不拿,娘子心里必定过意不去,回去娘子问起,便不要再给她添乱子了。”
那日晨间,绿云被人带走的时候,她看见了从床榻上飞奔下来试图护她的娘子。
她被拦在门前,大怒,甚至口不择言。
“放空她!”
“裴济,你混蛋!”
……
绿云有点动摇了。
她没想到颜霁会为她对家主不敬,当着那么多人口出狂言,她甚至害怕家主听了这话,会不会也对颜霁做什么?
可并没有。
绿云大约才出了点什么。
娘子对家主而言,是很不同的。
毕竟,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只怕早就被韦将军带走了,说不定又是一场血腥。
娘子,或是有造化的。
因此,绿云才这般交代叩香,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小心伺候,娘子虽然心善,咱们却不能偷懒。”
叩香牢牢记在了心里,蜷缩在脚踏上,时时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娘子,怎么了?”
颜霁翻了个身,“没事,你睡罢,我这会儿还不困,有事我喊你便是。”
叩香围着被褥,应了一声喏。
她还是想离开这里,颜霁无法蒙蔽自己,她的内心是渴望自由的。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她总是无法适应,她已经在强迫自己尝试着接受这里的生活了。
可她的幻想,总会被打破。
敲打在绿云身上的板子还犹在眼前,血淋淋的画面总在脑海中闪过,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起那可怕的场面。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脑袋是随时都会被人夺走的,血腥和暴力随处可见
,人的头顶上总是悬挂着一把无形的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鲜艳的红色随时都有可能喷溅在眼前。
而使用这一切的人,他又是一个疯子。
轻而易举就能对人使用暴力,手中的权力至高无上,可以随时要了一个人的命,一个拥有权力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人就是一个恶魔。
裴济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他不讲信义,不重恩德,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改变。
当然,他也很卑劣,利用她身边的人,把她主动困在这里,甚至逼得她不得不主动谄媚与他。
颜霁尝试过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没有任何作用,她紧闭着双眼,却还是挡不住那滴滴血迹出现在眼前。
她也尝试着麻痹自己,阉割掉自我,让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她还是失败了。
在看见绿云被人带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她失败了。
可,颜霁又为此感到欣喜,她至少还没有变成麻木不仁的样子。
时间久了,她自己也会变成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