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乃长安士人心中头等风雅地,移步易景,回廊亭台处处可见古韵。
姜云翊还是太子时,姜容婵同他来过许多回。
彼时,太傅讲治国之道,她便坐在鲤鱼池边,撒一把鱼饵,看鱼儿哄抢。
天还未暖和,鱼池结了厚厚一层冰,她驻足岸边,陡然听见道熟悉声音。
“阿婵!”
比先前沉稳,却仍旧活泼。
姜容婵闻声望去,远处的黑点愈发清晰,奔来的女子比她高半个头,笑起来颇为温厚。
那是她在长安,除了姜云翊外,唯一交心的朋友。
太傅幼女,班槐。
姜容婵如平湖的神色终于泛起涟漪,几步上前,握紧班槐的手。
“你几时回的京,怎么不同我说?”她看向好友身后的男人,“你夫君调回京城了?”
那男人冷得像铁,五官如枯笔勾勒,未等妻子介绍,便掩过眸中惊愕,颇为恭敬地一拜。
“臣中垒校尉王贞见过殿下。”
世人皆道他与廷尉法羡出身微末,但没人知道他们的履历都是假的。
六年前,太子借其外祖之手,于三辅的庄子阴养死士,王贞与法羡是其中佼佼者,故而蒙恩步入朝廷。
他们执行任务前,都会看见一副画像,上面的少女眉目温柔,笑吟吟的。
上面千叮咛万嘱咐,记牢这个人相貌。
太子有命令:“见皇姐犹如见孤,倘使任务与其安危相悖,务必撤退,容后再议。”
哪怕王贞已为高官,蒙皇帝赐婚,做了太傅乘龙快婿,也忘不掉那句“见皇姐如见孤”。
见到姜容婵的第一眼,他近乎本能的心惊胆战,欲行大礼。
好在寒风一吹,清醒不少。
班槐心思粗,对旁人微妙情绪向来后知后觉,笑吟吟道:“听闻阿婵要选驸马,不若从军中择武官。”
“为何选武官?”姜容婵记得她先前最喜欢温润君子。
“武官比文官强,年轻又身体好,朝中混出头的文官都老了。”
王贞脸色变了变,叹口气对一旁面无表情的少傅道:“女子谈话,你我恐怕不便多听,不若先入座。”
姜容婵被班槐毫不遮掩的话惊住,待两个男人离去,才开口:“少傅也不老。”
“阿婵要选他做驸马?”班槐惊了一跳,“我方才提起文官,想到的都是我父亲那般老头子,哪能想到他?”
姜容婵刚欲张口,说自己没这个打算,却听见班槐自顾自嘀咕。
“少傅倒是还行,勉勉强强配得上你。”
眼见班槐要就此事大谈特谈,姜容婵久违地头痛。
“阿槐,”她连忙道,“这儿有些冷,我们早些入座为好。”
想起姜容婵畏寒,班槐拉着她进阁中,坐在靠近炭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