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蔽月,谷中被阴翳笼罩。
烛光下,姜容婵倾身听着对面老者侃侃而谈。
云苓推门进来,带进股冷飕飕的夜风,低声道:“殿下,落雨了。”
闻言,姜容婵怔愣,听外头淅淅沥沥声,是春夜冷雨。
“让护卫们莫要在外守着,进来避一避。”
玄祈起身,“殿下同先生谈话,旁边有人恐怕不便,臣带护卫们去侧院。”
青年离去后,李希圣忽然笑了下,抚着长须道:“殿下何不带他回楚地,论学问,草民未必及他。”
那可是,公仪甫最得意的弟子。
姜容婵眼前浮现玄祈出口成章的模样,叹息:“我倒是有此意,可当朝少傅哪是我说带走便带走的。”
李希圣笑而不语,片刻才道:“殿下招他做驸马,一切便顺理成章。”
“能让浮玉写信,”老者眉梢扬起,好似在揶揄某个不在场的人,“殿下的面子着实大,哪怕是让他入赘,估计他也肯。”
姜容婵仅有的倦意也消失无踪,被提醒一遭,有些回过味。
及笄前,先帝操心她婚事,硬是让宫里的娘娘们每日设宴,引她相看。
那些公子们眼歪,不肯正眼看她,只偷偷斜着瞥,或口齿不清,一句“殿下”磕绊半天。
还是班槐提醒,她才知道原来这群人想做她驸马,争得头破血流。
姜容婵原以为自己于情爱上理当长进,没那般迟钝了。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
连玄祈托公仪甫请学官,她也只当他忠于职守,对这份差事上心。
姜容婵原想着若雨中不便行进,就在这儿歇一夜。
但听过李希圣所言,她再宿于此处,便觉处处古怪,恰巧老者已答允赴高阳,多留也无益处。
姜容婵待窗外雨渐停,便吩咐随从们,立刻动身回长安城。
听见院中动静,少傅亦赶来。
男人眉目中有几分不自然,以及愠怒,那怒意并非对她。
姜容婵回头望了眼他来路,发觉他方才去了趟正厅,许是与李希圣交谈过。
“殿下,臣送您回去。”
“不必,我这里的护卫足够多。”
姜容婵已翻身上马,垂眸看着男人雪白鬓发,蓦地想起那句“让他入赘也肯”。
在大胤,长公主诞下的男儿可封侯,世袭罔替。
但姜容婵太过特殊,莫说皇帝,就是满朝文武也不会允许她的孩子承袭高阳,做什么异姓诸侯王。
除非她招赘,生下的孩子姓姜,算先王的孙辈,而非外孙。
长安哪家子弟若入赘,父母在亲族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唯有玄祈无父无母,亲族死尽。
“殿下,少傅在问是否乘马车。”
云苓轻拍公主握缰绳的手,低声提醒她莫要再出神。
姜容婵看向院内老仆牵来的窄小马车,刚好能通过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