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什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小崽。”贺开喊住他,“我刚才说的话,没有逼你做决定的意思,你可以慢慢想一想,好吗?”
陆什并未回头,大步离开了。
贺开看着青年的背影远去,靠在墙上长长地喘了口气。他失笑地捂住脸,心道,他竟然在紧张,他竟然在害怕被当场拒绝,难道真是喝醉了?可当然不会——应酬时两斤白酒下肚都面不改色,今天不过喝了几瓶啤的,怎么可能醉。
他随手推开一个空包厢的门,躺在冰凉的真皮沙发上,手背搭着额头,叹了口气。好吧,他可能确实醉了,就算不是因为酒,也是因为别的。
他还记得半年多前去见陆什的那一面。秋天的微风里,两年多未见的少年面色平静,礼貌地称呼他为“贺先生”。他们吃了一顿并不算愉快的午餐。
右耳有耳钉,手腕上有纹身,吃饭时只夹清淡的菜,并不碰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一道辣子鸡——短短两年,竟然连口味都会变的么?
高速路上,贺开一边开车,一边走神,他一遍遍回想短短两个小时内相处的细节。到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十七岁少年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当年那个小男孩的影子。他把当年的小男孩搞丢了。
而在少年的新生活里,他的分量甚至比不上他的秘书。
这个发现让贺开心里有丝细细的别扭,于是下周,他再次开车去了陆什的学校。
吃饭时,贺开问了陆什的学习和生活,问他手臂上的擦伤是怎么来的。陆什说是打篮球时不小心蹭的。
贺开知道陆什喜欢斯诺克,偶尔也打打乒乓球,但他不知道陆什还喜欢篮球。那种怪异的别扭又涌上心头,他养大的男孩发展出了新的爱好,而他一无所知。
到了下一周,他再次去了陆什的学校。
每一周的会面中,他都像挖宝藏一样挖掘着少年身上新增的点点滴滴,某个老师的口音,某个同学的绘画,打球时遇到的对手,食堂的饭菜……
少年平平淡淡地说上那么一句,就能勾得贺开心里痒痒——他心想,再多说一点吧。他想找回曾经那个对他亲密无间的男孩,回到最初。
工作上最忙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于是贺开每周都开车去陆什的学校,直到高考。
此时躺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听着隐隐约约的歌声与人声,贺开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今晚是冲动了,可他并不后悔。
今晚的聚会属于年轻人,充斥着酒精、泪水与狂欢。他看到那个名叫许逸飞的同学一次次投来的敌视目光,看到许逸飞一次次借着酒劲往陆什身上靠,看到红着脸的女孩在陆什面前放下一朵夹着纸条的玫瑰花,看到拿着话筒的女孩唱着热烈的情歌看向陆什……
贺开终于知道那股萦绕了好几个小时的烦闷与别扭劲儿是什么——
原来是嫉妒。
他简直提心吊胆,生怕陆什会答应某一份示好,那么陆什将会有一个女朋友或男朋友,那个女朋友或男朋友会横插在他与陆什之间,就像一颗讨人厌的砂砾硌在香喷喷的米饭中。
而陆什最亲近的人明明应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