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身上的被单,那双腿已经溃烂得开始发臭了,他说:“我走不了路了,这座山对我来说,实在太高了,我跟你外公不一样,没有聪明过人的脑子,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你来找我,庆幸的是,我等到了。”
“信是你给我寄的,蛊毒,是你给我下的,仇海英和陆榕也是你杀的?”我看着他的眼睛。
柳三水不置可否,他缓慢眨了眨眼:“灵山弥氏已经发现她们了,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料想到的结局。”
“当年,是我贪图富贵,擅自驶船进入南海,发现了灵山弥氏的秘密,他们之中,有一只钉龙队,专发大墓皇陵龙脉,我侥幸挖了一条盗洞躲藏,逃脱了他们的围困。”
“我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用假名一路找到你外公家去,不得不同你外公、笑师傅一起布下了这盘棋,我们不仅把我们自己算了进去,你们这些后代,足足三代人,无一不是我们的棋子,为的……就是彻底除掉他们,这就是九环行动计划。”
我沉默地听着,一口一口吸着烟,手在抖,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钉龙队的事非同小可,这件事情不到一个月就被泄露了,于是你外公很快被安排进入了一支考古队,这只考古队的人员被逐步替换成五师的成员,4341951009这串数字,是你外公的考古队证件号,也是九环行动的代码。”
我问:“谁泄露的?”
柳三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露着绝望:“像我们祖上搞这些营生的人,那些年月要想平静地活下去,必然要和一些人打交道,开始是送一些有灵气的路家孩子过去来交换我们安稳度日的机会,但是路家人丁凋敝,重新避世,我们就只能被人监视。”
我不由得想起了四哥很早之前对我说过的,我们的队伍不纯粹,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茬,这么说,九环计划得以最后施行有一部分可能并不是五师当年最真实的想法。
五师是在民国时就存在的危险行当,那时人吃不饱饭,只能去从事师爷这样的角色,时间一长便成了家族式了,一开始,应该还能勉强忍受这些人的存在,但随着时光推移,世间越来越不需要这样的人群了,何况五师多年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能撼动整个行业,很难连根拔起。
而这时,出现了一个灵山弥氏,巧的是,这些人貌似还和五师结过梁子,族群同样庞大,根系稳,那么让灵山弥氏和五师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是最不费事的做法。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都能想到,五师这些人精考虑不到吗?
我料想,他们必定是考虑到了,但与灵山弥氏对抗,他们又不得不这么做,所以九环计划诞生了,因此当年考古队里聚集了所有五师当家,他们希望尽量牺牲最少的人去达到目的。
但是,他们失败了。
“而我用数十年的时间隐姓埋名,去往葬骨遗书所标识的斗里藏匿九环玉匣,留下了最初的那一只,由笑师傅负责,由你来开启,这些匣子会让行业为之动荡,水一乱起来,灵山弥氏势必会重新聚集。
“所以当时,不只有你在寻找谜底,他们也在找引诱他们而来的人,为此,他们杀了太多无辜的人。1951年的九环计划失败后,我们就把宝押在陈肆和田雨青两个人身上,可没想到,陈肆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
看来我们当时到处寻找的,有济云师临死前藏匿的乌太岁,还有收集柳三水放置的九环玉匣,以免穿帮,下斗就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把局面搞得彻底混乱,这样最后只有布局人看得清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除了布局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我脸色发白,双手都是冰凉的:“那我呢?田雨青说,我是后手,是什么意思?”
柳三水把手里的烟屁股按灭,咯咯笑起来:“是你外公多上了一重保险,陈肆这孩子心软,软肋太多,我们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陈肆和雨青没有成功,就由你来接替他们,你的胜算,会比他们都大。”
我低头看着快烧完的烟头。
“不过现在看来,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五师也几乎被清剿干净了,接不接替的,倒是无所谓了。”柳三水说,“路家的忙,你去帮了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他们要我帮他们什么?”
柳三水剧烈地咳了几声,他费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躺坐的姿势,说道:“可能是让你帮他们进那个尸洞。”
我望了他一眼:“您能说明白点儿吗?”
柳三水笑了笑,他顺手一指路楼渊离开时留下的那几张排盘的纸:“你的命盘和传说中济云师的命盘有些相似,我来到这里,进了一次那尸洞,没深入,只看到了部分壁画,但可以推测,济云师就是氏国的后代无疑。”
我去拿了那几页纸看,命盘我看不懂,但有几张拓印壁画的复印件我却能看懂,柳三水用相机拍摄的很清晰,上面画着一个小孩,小孩坐在大祭坛上,祭坛底下画着类似火焰的东西,祭坛的周围聚集了很多人。
我看着手里的复印件,久久回不过来神,这些画面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苦思冥想了半晌,这才想起来,我跟何瑜被困在崖壁缝隙中时偶然间看到的,当时位于我们对面的第一幅壁画与这复印件上十分相像。
“那名叫做路小楼的路家人,他告诉了我许多关于那尸洞的调查,都是由残缺不全的信息拼凑而成的,你要不要听?”柳三水问我。
我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张,说道:“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