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条件反射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弟子冒昧,还望师尊恕罪。”
“无碍,你退下吧。”元始道。
广成子:“是。”
他维持着垂首的姿势,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直至完全退出了庭院,方才抬起头来望向元始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令他师尊又流露出这般神情?
白衣的剑仙忽而沉默,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名字。
是因为……小师叔吗?
“……”
元始的衣袂被长风吹动,鼓起了一个角落。他收敛了眉眼,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回到了玉虚宫中。
广袤的昆仑山上,只剩下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转瞬被风雪吞没。
封神量劫结束那天,上清通天圣人被鸿钧道祖带走囚禁于紫霄宫中,至今未归。细细算来,已有千载光景。
*
岁月匆匆,转瞬即逝。
千载之后的东海。
天色昏暗,乌云密布,入目所见皆是灰蒙蒙的一片。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海,世界笼罩在暗沉沉的天空之下,仿佛有一场骤雨将至。
将落未落,欲语还休。
谁能知道这雨,何时才来?
浩瀚无垠的东海之间,昔日的截教教主,通天圣人的道场碧游宫,同样笼罩在一片昏暗的天色之中。
凛冽的风刮过巍峨的紫芝崖,风声萧瑟,浅浅藏起几分隐约的不安。
枯黄的梧桐叶被长风卷起,打着转儿,落到满面沧桑的参天古木之下,平白生出几分凄凉之感。
霎时间,有九霄天谴划破天地,重重地劈砍在东海之上!
异象生,天机动!
冥冥之中,有什么变化在悄然发生。
距离洪荒大地无限辽远的天穹之上,三十三天外,紫霄宫中的莲花池里,泛起了点点的涟漪。接天的莲叶低低垂下,底下的红色锦鲤似被惊动了一般,摆动尾鳍,匆匆地游走。
侧殿之中,斜倚在云榻上的红衣青年于沉睡中惊醒,忽地睁开眼来。
——那是一双锋锐的,仿佛雪白的剑光划破深重长夜般的淡漠眼眸。
乌色的发,苍白的近乎透明剔透的面容,以及一只修长如玉,瘦削冰冷的,轻轻搭在云榻边上的手。
曾经的截教通天教主,玄门上清圣人,今朝的紫霄宫囚徒,法力被禁的废人,任凭自己乌发散落,衣襟微敞,姿态散漫到了极致。
他皱着眉头,直起身来,以袖掩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似乎有些许殷红的血迹自他唇边渗出,格外刺目,又被圣人若无其事地擦去。
通天微微掀起了眼帘,仿佛在倾听外面的声音,忽而启唇唤了一声:“师尊?”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这空旷到只余四面白壁的侧殿之中,登时响起了一二的回音。
片刻之后,鸿钧应了他一声。
紫衣华发的道祖从殿外走进,仿佛将外界的天光也带入了这间逼仄的囚室之中。他微垂了眼眸,看着他那位神色依旧苍白的弟子,眉头下意识地又蹙了一下。
“伤还没好吗?”
通天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倚靠在墙壁之上:“劳烦师尊挂心,许是好不了了。”
他唇角流露出几分笑意,又歪头问道:“师尊今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