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为了尽快出院,长青安分地当几天病人——但问题是他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啊,反倒是每天医生来查房都会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终于熬到屈黎进门的那天,长青扬眉吐气,抬眼扫去的视线都带满埋怨。
屈黎进来,先是被这视线盯的一顿,故作正经地再迈开步子。他首先将长青全身打量一番,随即点了点头,嘴角显出明显的弧度。将手里的水果放到桌子上,在距离长青半米时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养得不错。”
什么不错?
长青滞愣片刻,一仰头看到屈黎嘴角的笑,忽地心里冒出一股无端的小火苗。
“你笑什么?”他伸出手,拽住屈黎的袖口,眯眼威胁问。
屈黎嘴角的笑愈发压不下,他偏没回答,任长青扯着他的袖口不松手,转头冲一旁,全程游离在氛围外的陈承开口:“照顾有功,这月给你加奖金。”
陈承猛地回神,眼睛一亮,红着脸颊就是一个立正:“应该的,谢谢屈哥!”
真是活宝。
长青失笑地摇了摇头,松开了屈黎的袖口。自己端详自己的手、手腕和胳膊一会,发现是圆润了不少,没有像之前那样瘦了。
后面又做了好些检查,这回总算绿灯,获得出院批准。屈黎去拿单子,长青一人留在病房,他站在窗边收拾物品,收着收着注意力便被窗外的景色夺走。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汾临还没有下雪,一片萧瑟。
他看了一会,不自觉推开了窗,一瞬,冷风争先恐后地涌进,吹散他浑身的闷热。
虽然决定要回家,但是临到真出院了,长青又有些犹豫。
“在这做什么?”身后,屈黎不知何时进来了。“不冷吗。”
长青摇了摇头:“屋子里暖气开得太大了,热。”
“绵州应该不开暖气。”屈黎胸腔震动,闷声笑了笑。他的眼停留在长青的背上,眼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长青轻声嗯了下当作回应,一时间无人说话,唯有冷风不断敲打窗棂,也并不觉得尴尬。
不知多久,长青吹的脸微微发麻,自身后便伸出只手来将窗合上。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屈黎问。
长青放在窗台上的手指轻轻抽了下,借着背身毫不遮掩他紧皱的眉。刚想说还不清楚,应该是回家吧……屈黎就又开了口。
“愿不愿意和我去文物局?”
长青猛地回头,撞进屈黎万分郑重的双眸中。
那眼瞳的颜色极浅,本该像个剔透轻飘的琉璃珠,却总看起来沉重,认真至极。就像是屈黎此人,总是可信。
长青:“我去文物局干什么?”
屈黎眼神忽地变得有些奇怪,看得长青莫名生出股眼前人正在思考一个合适的理由把他拐走的错觉。
“石窟的事,需要你配合调查。”屈黎总算憋出一句话,但是表情不太自然。
“就这样?”道理是对的,但长青看着屈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总觉得不对劲。
他歪了歪头想问出些什么,随动作漏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皮肤,白的晃眼,看得屈黎眸色一黯,沉默了好一会,才道:
“我想带你去检查一下那些痕迹。”
“很抱歉,但我实在放心不下。”
*
鳞从出生就刻印在每一个长家村人的身上。
最开始,只在心脏处的外皮肤出现红点,随着人长大,这些红点会逐渐化作鱼鳞状的红斑,不断蔓延,从心口到胸膛,再到脖颈,最后上脸,死亡,没有人能逃得过。长青从记事起,长家村所有人都是如此不人不鬼的“怪物”。他们每年都祭拜山祖,祈求山祖的保佑,以延缓鳞的生长,存留于世。
可是作为献祭的代价,他们也一辈子无法离开犬牙山,因为一旦离开,山祖的保佑便会失效,他们便会死亡。
幼时的长青不理解,如果都成了这副模样,山祖的庇护不也是诅咒,延缓折磨?他不想变成这样,只觉死亡才是解脱。
可后来他才知道,外婆给他带上的那枚玉佩,是逃出犬牙山唯一的机会。
是长家村的村民们一齐将他送出大山。
他便不再心安理得,他得为一村的人寻找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