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中文

笔趣阁中文>晋水微澜在线阅读全文无弹窗 > 无可奈何情归去(第2页)

无可奈何情归去(第2页)

出来的一路,潘岳耳边不时地传来其他监牢里阵阵古怪的笑声和刺耳的哭声,他真恨不得能肋生双翅马上就从这地狱般的所在逃离开去。可是,他又想到墨菡,她们母女三人又该怎样在这天日不见的地方,捱过一个又一个的日日夜夜。墨菡的母亲心痛嵇康,担心女儿,又惦记不知身在何处的幼子嵇绍,看她气息奄奄的病弱样子,也不知还能在这世上熬多久。母亲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弱小的墨菡又该怎么办?

潘岳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裂开了,他害怕再继续想下去,可又忍不住要去想,如果可以,他宁愿在狱中陪着墨菡一起受罪。可如今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放了豪言,他发了誓愿,保证一定要救她出去,可是他又该怎样、如何救她呢?拘捕墨菡全家可是司马昭下的命令,满朝文武又有谁敢去撼动那司马昭的意愿呢?

潘岳一路走,一路想,长兴几次提醒他坐上马车,他都只是轻轻地摇摇手。长兴猜不到公子还要意欲何为,只是小声地提醒着潘岳,“路走反了,若是回琅琊家里,该往东面。”

潘岳觉得自己好生心力交瘁,头脑一阵阵出现空白,眩晕的难受……他绞尽脑汁、苦思苦想,尽力地搜罗着记忆当中那些和父亲有过交往,甚至还能称得上有些交谊的父亲的同僚。猛然,一个人的脸庞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贾混”,对,侍中校尉贾混,他本是司马昭的心腹大臣,在司马昭面前说一不二的临沂侯贾充的亲弟弟。那贾混素日与自己的父亲还算交情不浅,每到年节或者贾混府上有何喜庆的事之时,父亲总会备足厚礼前去祝贺。自己于去年春上之际,还曾随父亲一起去拜谒过贾混,那贾混也曾在众人面前夸奖过自己,应该多少还会有些印象。可是此人爱财如命,非重礼不足以打动他心。眼下自己除了随身所带的余数不多的盘缠外,也就只剩下这辆用来代步的马车了。

潘岳想到这里,不由得回转身来,看着一直都是定定地站在原地,手执着马鞭,直直地望着自己,满面不知所措的仆人长兴,忽然欣喜地说道,“长兴,我想到办法了,你可还记得,这拉车的马儿本是一匹良驹。”

“对呀公子,我当然记得,它是老爷前些年时从匈奴人手里花了好多钱两才买回来的一匹宝马。老爷总是说,听卖给他马的那匈奴人讲,这匹马的祖上可还有西域汗血宝马的种呢,老爷会相马,一定不会说假,老爷看它全身的皮毛又黑又亮,就像缎子似的,跑起来像风一样快,还特意给它取了个又威风又好听的名字‘黑风’……公子,你不会是在打‘黑风’的主意吧?那可不行,老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除了公子,老爷可从来都没有舍得让‘黑风’给人驾过车,‘黑风’可是老爷最珍爱的宝马呀!”机灵的长兴一下子就从公子潘岳的问话中感悟到了什么,所以他马上就极力地表现出对于马儿的亲近与不舍。他一边用手爱怜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一边又把头轻轻地靠到马儿的脖颈处亲昵,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潘岳父亲对于这“黑风”宝马的钟爱。

“长兴,我知道素来都是你照料、喂养“黑风”,你对它的感情很深,可是如今嵇中散含冤而死,他的家人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她们的生死只在那司马昭一念之间,为了早早地救她们出狱,我也别无他法,只能靠卖了马儿去疏通关系这一条路了。”

“可是……公子,你想过没有,若是把黑风卖了,我们回去后该如何向老爷交代呀?老爷能饶过我们吗?长兴看得出,公子对墨菡小姐很有情义,恐怕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墨菡小姐这样的女子能让公子你动心。但是除了卖马换钱,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公子,要不然,我们还是先且回家去请求老爷想想办法?”长兴使劲儿地搂住“黑风”的脖子,语无伦次的同时,眼睛里已经开始有泪花在闪动。

“若是回去央求父亲,就等于再也没有路了……”潘岳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深知父亲为官迂回婉转,轻重利害一向权衡的很清楚。潘岳看着长兴那万般不舍的样子,心里也很难过,他对马儿也是有感情的,若不是为事态所逼,他也舍不得卖掉这么“通人性”的宝马良驹。可是如今,他孤身在外、求助无门,为了搭救墨菡脱离苦海,他也只能忍痛割爱,只能紧咬牙关自己担起,自己去办。

“公子,我们若是把‘黑风’卖了,就只能徒步回琅琊家里了,公子你是不用怕,可长兴到时候还能不能进得府门,都不好说了……唉,好吧好吧,长兴全听公子的就是了。”长兴很不情愿又很无奈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不再说什么了。数日以来,看着潘岳奔波煎熬,人已清瘦了许多。今日难得见到他的公子能够瞬间面露喜色,长兴又怎忍心再继续阻挠公子,平白地打消掉他心头处那刚刚谋求到、寻找到的一点点渺茫的希冀,给他平添愁烦。又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长兴的心当然也不是冰冷冷的硬石头一块。

“长兴,你放心,万事都有我担着呢!”

主仆二人决定再次返回洛阳,因为潘岳要去求见、拜谒的贾充、贾混兄弟的官邸都在洛阳。

行前,潘岳再一次返回监狱看望了墨菡母女。他还特意让长兴买了一些滋补的草药带给墨菡的母亲,拜托牢头能够帮着熬煮。牢头本来是不可能答应给犯人做这些事情的,只是看在潘岳塞在他手里沉甸甸的株钱的份儿上,他才喜笑颜开的保证“一定办到,一定善待牢里的母女三人。”

从始至终,墨菡除了照看母亲以外,似乎一直都在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潘岳为她们所做的一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冷漠、淡然。可是潘岳却能够读懂她,能感同身受,能理解她那淡然、冷漠的眼神背后,隐藏的无限的仇恨和杀机……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潘岳翻来覆去地思索着:他该以怎样的言辞打动贾充,进而打动司马昭,从而救墨菡她们于水火呢?

他想起刘伶对他言讲的、关于嵇康是因何获罪的,其实罪名简直就是子虚乌有,本身就是一场草菅人命的冤案,事情皆因吕安而起。

吕巽、字长悌,吕安、字仲悌,二人本是三国时期魏国冀州牧吕昭的两个儿子,同父异母,都是嵇康多年的挚友,然这两兄弟突然之间,却闹出了一场震惊远近的大官司。

哥哥吕巽见弟媳徐氏貌美,乘吕安不在,指使他的妻子用酒把弟媳灌醉,将其奸污。事发后,与嵇康品性极其相似,志量开旷的吕安,难受其辱,想要去告发他自己的哥哥,并遣走妻子徐氏,吕巽吓得急忙请嵇康从中调停。嵇康因为与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遂答应了吕巽的请求,出面调和、解劝,言“家丑不可外扬”,应保全门第清誉,把这件事情给按了下来。可是没想到的是,事后吕巽害怕吕安反悔报复,影响自己的仕途,(魏国推行九品中正制,做官依靠“举孝廉”,不孝是重罪。)竟然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说他的弟弟吕安不孝顺,竟然敢违拗母亲之命,甚至还辱骂、殴打他自己的生身母亲,欲使吕安流放边郡。有口难辩的吕安,想到了他心目中最尊贵的朋友嵇康,嵇康闻听后气愤至极、拍案而起,于是提笔写下了《与吕长悌绝交书》,痛骂了吕巽一顿。他想通过绝交来表白自身的好恶,他也想通过绝交来论证朋友的含义。吕安入狱之后,为了说明真相,自然要涉及嵇康调停之事,而嵇康为了给自己的朋友吕安辩护,也因此被无故地投入监狱。

本来,这也不过就是一个分寸、斤两之间有待裁夺的案子,可是却因了吕巽其人曾经做过司马昭的长史,有机会接近司马昭,且他还与另外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略有些巴结、谄媚的交谊,而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又刻意地掺和、抹黑嵇康,以致于就变成了一桩几近倾家灭门的惨案。

这个人物便是后来高居关内侯、镇西将军,智谋堪比西汉谋事张良的钟会。钟会身出名门,乃是钟繇之子,年少得志,十九岁入仕为秘书郎,二十九岁时就已进封为关内侯,本是司马氏的近臣。然而嵇康却对他不屑一顾,拒绝与他交往。可是钟会却一直对年长他两岁的嵇康,敬佩有加。钟会曾经撰写《四本论》,写完后,想求嵇康一见,可又怕嵇康看不上,情急之中,竟“于户外遥掷,便回怠走”。

显赫后的钟会再次造访嵇康,嵇康仍对他不加理睬,一直只顾优哉游哉地在家门口的大树下“锻铁”,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钟会觉得无趣,于是悻悻地离开。没想到嵇康在这个时候终于说话,他问钟会:“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回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嵇康的冷淡和奚落,使得钟会从此怀恨在心。后来闻得嵇康入狱,他便借机进言司马昭陷害嵇康,言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因谮“康欲助毋丘俭,赖山涛不听。昔齐戮华士,鲁诛少正卯,诚以害时乱教,故圣贤去之。康、安等言论放荡,非毁典谟,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衅除之,以淳风俗。”(“嵇康,是条盘踞着的龙,不能让他腾起。您不用担心天下不在您的掌握之中,只有嵇康必须顾虑罢了。”趁机进谗:“嵇康本来想要帮助毋丘俭谋反,全依靠山涛不让他这么做。以前齐国姜太公杀华士,鲁国孔丘杀少正卯,正是因为他们扰乱、破坏当时的秩序与教化,所以圣贤把他们铲除了。嵇康和吕安言论放荡,诽谤社会公德和国家政策,这是作帝王的不应宽容的。应当乘这个机会铲除掉他们,来使风俗淳正。”)司马昭听信了钟会的话,致使嵇康、吕安被杀惨死!

伐蜀之战,钟会与邓艾分兵攻打蜀汉,导致蜀汉灭亡。前方战事,朝野暗流,孰是孰非,孰近孰远,年少的潘岳并不了然,也根本不可能了然,但他那颗想要解救墨菡脱离苦海,脱离魔爪的心,却是天地可鉴,日月同辉的。不管怎样,嵇康都已经为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还非要置他的家人于死地吗?想那司马昭既然没有即刻就灭了嵇康一族,而是进行羁押,以儆效尤,应该尚有转圜的余地。

思来想去,潘岳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言论,能够一语中的解救墨菡时,他那一直紧绷着的心态才稍稍地有些释然了……慢慢地感觉困意袭来,便歪在枕上沉沉地入睡,暖暖的梦中,他仿佛看到墨菡又穿上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身浅淡的粉白色茉莉翠烟衫,笑意吟吟地向着他翩然地跑来……

翌日,天光刚刚放亮,潘岳主仆二人就行色匆匆地启了程。四日后的晚间,日隐西山,星光初上之时,他们就回到了洛阳城,依旧入住了先前的那家“天都”客栈。

洛阳的马市位于城郊东南山脚下的一处开阔地带,周围是一片无垠的绿野,只有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通往城内。路的两边也有垂柳拂肩,也有花香醉人。可是此刻的潘岳哪里还有心情流连春色,渐进马市大门时,听着那市场里阵阵的人欢马嘶之声,望着那出出进进、络绎不绝、谈买谈卖的人们,他只盼望着自己的父亲所言不虚,盼望着这偌大的洛阳马市内真的能有伯乐慧眼独具,识得他的“黑风”本是一匹“千里良驹”,并乐于花重金购买。

长兴一直都是嘟着嘴,磨磨蹭蹭地赶着马车,只愿能慢些进入马市,能多留“黑风”一会儿是一会儿。潘岳非常理解他难以割舍马儿的心情,故而也并不催促他。

“你这厮是如何赶车的,竟敢撞到我家少王爷的马头!”

“嘿,你这厮好生霸道,明明是你们的马撞到了我的车,反诬我撞了你们,真是岂有此理,小爷我正烦的想找人打一架呢,有种的,滚下马来,看小爷我不揍扁了你!”

潘岳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只眨眼之间,他的仆人长兴就和迎面骑马过来的三个披发左衽、皮毛披肩的匈奴人大吵了起来,而且那两个看似随从打扮的匈奴人,早就已经被长兴骂得火冒三丈,从马上一跃而下,举着皮鞭怒冲冲地便直奔长兴而来,长兴见状也不示弱,跳下马车,挥起一拳就朝着那二人猛击过去……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