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决薄唇微抿:“相宜不喜欢那张脸?”
他攥在奏折上的指骨不自觉地收紧,用力地泛起了白。
“陛下怎会如此想?”郑相宜惊讶地抬头,语气带着些嫌弃,又有些纠结地道,“那张脸随了您,自然是好看的,只是生在了封钰身上,就让我觉得他有些不配。”
空有那张脸,却毫无一丝陛下清隽沉稳的气度,不过是一个假冒伪劣的赝品。
封决抿紧的唇角缓缓松开,语气却仍淡:“朕年岁已长,自然比不过封钰风华正茂。”
“谁说的?”郑相宜顿时不满,眼睛瞪得圆圆的,“封钰哪里比得上您,他一个毛头小子,身量还没您高,天天沉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她轻轻勾了下他的衣袖,眼眸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子。
“陛下您这样的才最好,高风亮节,芝兰玉树,风骨卓绝,我觉得哪哪儿都好看。”
相宜又嘴甜了。封决明知道她这是哄自己,可心脏却犹如浸在了温水中,一缕缕地冒着热气。他一转头,正撞上她直勾勾的眼神,忽然有些心慌意乱,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
“你就嘴甜吧。”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间,将她从自己身上推远了些。
郑相宜捂住额头“哎哟”了一声,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我嘴甜?”
您又没亲自尝过!
这个念头刚闪出来,郑相宜便“轰”地一下涨红了脸,她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幸好没有嘴快得说出来,不然陛下怕是要笑话死她。
可是……她眼神又控制不住地悄悄往他嘴唇上瞄。陛下的唇形看上去很好看,像片花瓣一样,只是颜色有些浅淡。
小时候陛下也是吻过她的,虽然只是额头,可是那种轻柔的感觉至今难忘,温暖得像一场让人沉醉的梦。
现在她长大了,陛下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对她了。
封决淡淡一笑:“朕都已年过而立,如何称得上你口中说的那般?”
过去封决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相貌,身为帝王,也从无人敢拿他的长相说事。世人看向他的第一眼,总是先被他身上的气势所震慑,继而低头垂目,不敢再直视。
唯独相宜胆大包天,敢这样当面点评他的容貌。而他非但不怒,竟还生起一丝隐秘的欢喜来。
他默默告诉自己:没有哪个长辈不愿在儿女心中留下好印象,试图将心底那丝不合时宜的悸动给压回去。
郑相宜笑靥如花:“可我就是喜欢陛下,不管陛下多少岁,我都喜欢。”
封决眼眸深处悄然一动,又暗暗垂下。相宜的意思应当是将他视作父亲般仰慕,即便他年老色衰了,也永远都不会嫌弃于他。
这是相宜对他的孝心。
于是他又欣慰起来,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郑相宜无意识地朝他掌心里蹭了蹭,像只猫儿一样,只差没长出一条尾巴缠绕在他手臂上。
他端视着她这副爱娇的模样,语重心长,谆谆教诲:“朕的相宜金尊玉贵,貌若天仙,寻常郎君是配你不上的,相宜在看人时眼光可要高些,莫让人随意骗了去。”
郑相宜轻轻眨眼,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我可没想过嫁人,而且这世间何人能比得过陛下?”
“我若嫁人,便要嫁一个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人。”她眼眸明亮,笑容明媚,“他要有权有势,有貌有才,还要有一颗爱我的心,永远不让我受委屈。”
封决听她这条件沉默了片刻,忽叹口气:“相宜莫不是想嫁入皇家么?”
相宜已是他亲封的郡主,除非皇室子弟,还有谁的权势能大过了她去?
郑相宜歪头问:“陛下不想我嫁入皇家?”这句她前世一直未曾有机会问出口。
封决温柔地将她的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却略显凉薄。
“相宜,做皇家的女儿,总是比做皇家的女人幸福。”
郑相宜追问:“对陛下而言也是一样吗?”
“对。”封决笑容凉淡,“朕希望你永远只做皇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