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面,姜时玉确信上次在街边一晃而过的那双眼,是这孩子。
这两日还能来官署前寻的人屈指可数,她又坐着谢家马车,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姜时玉低叹口气:“谢缙之藏得严实。”
“既已寻到人,公子接下来预备如何,可需要去打听清楚?”
姜时玉却沉默不语。
见过那孩子后下意识记住寻她,完全是种没理由的本能。他尚说不清,也不曾告诉家中,只是直觉该寻到她而已。
姜时玉揉揉眉心,先道:“先将我要你办的事做好,再去查她。家中不必多言,母亲近日平稳了些,这些琐事不要拿去打搅她。”
下属应声,等意珠的事查明放上来,已是深夜。
正逢多事之秋,陛下病体是真,大皇子等着尽孝也是真。只是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有人私下揣测陛下这是不想东宫接手实权,刻意搁置才如此。
太子五年前就立下,但这么久来只有空职而无实权,这两年皇后母族没落后陛下态度更有所冷淡,让大皇子生出议心,难道是要换储君?
文人学士针砭时弊,一向最盯着宫里的消息,果真跟着传开向陛下谏言。
不论如何陛下自有他的缘由,下面人看似是为太子说话,但传到陛下耳朵里是什么意思,适得其反只会让陛下觉得太子在用民生倒逼。
姜时玉出手压了几篇策论,没让他们淌这趟浑水。
下属将查到的东西适时呈上:“公子,那位谢三小姐的事都在这儿了。”
原来她叫意珠。
那双眼乌黑柔软,确实如她漂亮宝贵的名字一样,很相称。
姜时玉往下看去,扫过她婚事时皱眉:“议亲?她应是崇文侯最小的孩子。”
京城世家谈论姻缘,大多按年龄排行来,鲜少有家中兄弟都在就先嫁出去的。
何况她还才回京不久正是在谢家好好安顿的时候,为何议亲?
“谢家有这个打算,谢老夫人身边的人昨日走了趟定国公府,就是不知那边是什么反应。”
两家结亲是门当户对,但也要提防陛下疑心。
定国公虽无兵权却也是个重臣,又就这么一个独子,若婚事能成,必定是尽全力托举的。
世族大家的格局随子嗣官职变动,也常有变化。姜氏虽为名门,有文人清名受京中追捧,但同揽实权的谢氏来说还是更被动些。
公子细问这个,是为了替姜家提前布局应对吗?
姜时玉摩挲纸张角落,盯着那些字却没有再言语。
夜已经很深,廊下灯火如豆,同样倦怠未归的人嗅着秋意撑头假寐,一座挺括周正的山。
下属提到他身侧的东西,分明就是意珠那孩子送来的食盒。
姜时玉定神,朝他走去:“谢缙之。”
闭眼的人没有反应,光平静转动玉戒,直到姜时玉问:“谢缙之,意珠的婚事当真要这么打算?”
姜时玉想起意珠的脸,总觉得她还小。
才回到京城该放她出来多跑跑跳跳,多带她四处游玩走动,将京城里上好的衣料珠宝都捧到她面前。直到几年后她玩够,再带她去挑人品周正性格谦和的人。
定国公府家世不错,可卫玠素爱玩乐,全然是个没开悟的性子。他要晓得对人好还需要些时间,何必费意珠的耐心陪他点化。
说到底自家都还未熟透,没把胆子养起来的人,怎么会自己想要出嫁,是不是卫家那孩子私下做了什么。
如玉似的指头停下,谢缙之撩起漆黑锋利的一眼,没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