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提及你总是要顿一下,算不上光彩。今日多个孩子,许多人又连带着想起旧事。”
谢青眼也没抬一下。
没了平日的散漫缓和神情,他的眉眼就生出几分不可忽视的攻略性。
每次说到这件事,谢青总是沉默。
但只要她还在谢家一天,这件事就永远绕不开,没有解决的那一天。
“杜姨娘同秦氏的纷争是愈来愈大,秦氏点你陪她,你也该小心,别把自己扯了进去。”
“那孩子骤然回来,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不知会不会受欺负。”
谢青才终于开口:“不会。”
“你很笃定,我怎么听说那是个很乖的孩。”
他似伪善呵笑:“她只是看上去乖。”
王姨娘笑了笑:“你比她小上三个月,得喊人家姐姐。况且不过才见面,又如何得知她本性?”
气氛又重新沉下,谢青脸上的伪善也好讥讽也好,昙花一现。
一顿饭没能吃多久,王姨娘咳得厉害,谢青身边人过来搀扶,她摆摆手拒绝了。
“只是老毛病,不碍事,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你……”她想同谢青叮嘱什么,话到底要落到那个结上。
她当年想要的荣华富贵已经倒手,却没想过要付出这样漫长的代价,可话到嘴边,是她牵扯到旁人。
谢承平怨恨她那夜乱事,怨恨这个孩子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倒骆驼,却又对赤裸降生的孩子还算公平,未曾迁怒苛待过。
他妻子的孩子性子冷淡,但早熟稳重,待谢承平儿女是如出一辙的态度。
甚至于有时见她,态度也是应有的对长辈的态度,未曾横眉竖眼过。
“当年那件事,是我起了贪心想要往上爬。但我当时从未想过要挟恩宠讨要更多的东西,更没想过会害了夫人性命。”
“是我不好,使了手段,我都认。只是牵连到你,总觉得心口疼。”
“听闻近日里外多事生乱,你祖父母跟前也生出是非来。侍从说你日日早起尽孝,我便知道你无需我多操心。”
“终归是生下你享受到你带来稳固地位的好处,却没养过你一日,是我问心有愧。”
王姨娘很快就走,只有谢青对着满桌菜一动不动。
侍从见他这副样子拿捏不定主意,更不知王姨娘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刻意提起事乱和尽孝是何意,听着倒像是让人趁机去两位老人面前多露脸一样。
毕竟那两位年老,谢缙之也快到成家立业的时候,承袭爵位留出的空余日子越来越短,总不能是想要以后换个人…
他不敢深想,小心翼翼上前:“公子,这些东西可都要撤下?”
好久,谢青才颔首。
侍从神色轻松了点,道:“王姨娘也是好心关切公子,哪有做长辈不关心孩子的。”
“属下方才出去还见意珠被杜姨娘的人叫呢,可见也是把意珠姑娘放心上的。”
是么。
谢青脑中倏忽闪过谢意珠回头时的那张脸。
一块残了壳、含着砂硕的蚌,壳被磨得薄如新生的胎膜,里面挣扎突起都会叫人轻易看穿,一捻及破。
他忽的笑起来,漆色眸里像残余点零星的火。
同样不光彩降临在谢家,谢意珠要过得好,能比他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