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昕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门步入了二堂当中。
一看到安昕,本来正三三两两凑一起聊天的东阳官员,像是屁股底下安了弹簧,立即站了起来。
“都坐。”
安昕朝著眾人抬了抬手,自己则在桌案后的官帽椅上坐下。
眾官这才坐下。
“本官承蒙陛下看重,担任东阳知府兼兵备道副使,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一是见见面,认认人。二是和大家聊聊天,议一议东阳府的发展。三是统一思想,抗击倭寇,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办事,为百姓除害。”
安昕说著,双手抱拳朝著北方拱了拱手。
见眾人聚精会神的听著,他话头一转,说道:“昨日本官赴任之前,去了一趟山河布庄。”
一听山河布庄,市舶司提举严正民脑门子上止不住流汗。
还有几人也像是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在布行的时候,我见到一种『流光锦”,那锦缎漂亮啊,像是轻烟飘在空气中,阳光洒在上面顏色变换,五彩斑斕,穿在身上仿佛披上彩虹一样。
我家的丫头问布庄,这是什么布?
布庄的人说,这不是布,是来自江南的『流光锦”,是达官贵人才能买得起、用得起的东西。
安昕说著。
眾官一时听不出安昕为什么说这些,一个个竖著耳朵,脑子里分析著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他们认为绸缎不是布,为什么?追根究底,因为穿布衣的是民,与穿锦衣的贵贱有別。
本官认为他们说的不对,绸缎是布的一种,士绅、官员也都是民的一部分。
不能因为穿上了锦衣,就看不上穿布衣的。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没有穿布衣的,也没有你们这些穿锦衣的!”
安昕说到最后,加重了一些语气。
眾官员也知道了安昕要表达的意思,尤其是那些收受过吴山河贿赂的,此时更是如坐针毡。
“太祖皇帝曾说『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我等应当共勉。但如今之东阳,从本官派人走访大泽、银山、扶阳等地来看,多少『布衣”惨死在倭寇的屠刀之下?化作了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甚至就连这个数字,又有没有经过在座的诸位“粉饰”过呢?
我等如不能保境安民,穿在身上的这身官袍与那不是布的『流光锦”何异?
所以,东阳府如今最紧要的是做什么?
严提举,你告诉我!”
安昕看向严正民。
严正民身躯一震,连忙道:“抗倭!”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生机,就在这『抗倭』”二字上。
“严提举所言不错!
陛下让我抗击倭寇,守住东阳府。”
安昕继续说道:“本官召集诸位,正是合力抗倭。
东阳府受倭寇袭扰八十余年,每年都有百姓死在倭寇的屠刀之下,每年都有大量財富被倭寇抢掠。
余家军如今调往中原剿贼,东阳府现在面临的困难,我想诸位也都清楚。
但,本官既然来了东阳,就已经心存平倭之志。
诸位不论是东阳府的官员,还是朝廷,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垂管,在涉及抗倭这件事上,都要树立『一盘棋”的思想,摒弃门户之见,任何人不得推扯皮,任何人不得阳奉阴违,任何人不得欺上瞒下。
自即日起,各县粮械调配、府兵巡防,皆需每日呈报本官,市舶司严查走私,绝不可再让倭寇的刀染我子民的血!
谁若有自己的小心思,害本官陷於『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百姓”之境地,则本官手中之刀,也未尝不利!”
眾官员听了,心思各异。
但这位新任知府的决心,他们也看清楚了,不论认同与否,態度上终归是多了一些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