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进冬天,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圣诞连着元旦,跨进新一年,眼跟前就是新春了。
郑宇正在筹备小店的线上运营手续,成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和方与宣保持单线联系,偶尔咨询他一些意见,其余人统统是世俗烦扰,连丛风都联系不上这人。
断联小半个月,郑宇再一次找上门来,居然是喊他回家吃饭。
圣诞过去,丛风的生日到了,风水轮流转,这回转到了吉利日子,说好要和方与宣一起过,高兴点过,不能像上回似的,蛋糕吃到后面,俩人开始哭,哭得停不下来。
丛风往年从不过生日,只有空时去福利院转一圈,四处走走,就算是过了。可今年不一样,丛迪小少爷光荣回归,把死气沉沉的家盘活了,张罗着要他回来庆祝。
他不肯去,丛迪就一个劲打电话,最后把他逼得无可奈何,只得实话实说,说要和方与宣一起吃饭。
得到这个充分的理由,丛迪终于偃旗息鼓,识趣地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丛风两辈子都不爱庆生,小时候在军营,也没人记得住这种虚无缥缈的纪念日,后来回了京城,寿宴搭成勋贵子弟相互结交的平台,过起来也无趣。
方与宣的生辰倒是年年都办,原先在方公府时,更是办得格外隆重,方大人亲自操办,宴请同僚,少爷小姐呼朋引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未成亲时,丛风也以世子身份参与过一次,规矩繁多,众人推杯换盏,大的恭维客套,小的相互攀比,无甚滋味,他呆着喘不上气,总是半途离席。
在主人家府邸里四处乱逛并不礼貌,但他一贯作风不羁,走到哪都气焰嚣张,也没人同他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丛风翻上屋顶,踩着瓦片,低头看堂前众人宴饮,欢声笑语,没几声是发自真心的,各个心眼像筛子。
他瞧了好半天,却没瞧见生辰宴的主人公,一转头,才发现方与宣一个人靠在后院树底下,面色不善地抬眼盯着他看。
丛风对他扬扬下巴,就算是打过招呼。
方与宣冷冷道:“方公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但也不至于踩着房梁子蹬上脸吧。”
“我踩你房梁子,又没踩你酒桌子,忍忍吧,谁叫那请柬递给我了呢。”
方与宣看不上他这副混不吝做派,冷哼一声,不置一词。
丛风翘着二郎腿,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好料子,这身儿衣裳够精贵,怎的不去厅堂里走一圈?”
方与宣懒得理他,转身离开,丛风位置高看得广,只见他径直回了厢房,没去宴席上凑热闹。
他猜方与宣一定在想,下次说什么也得拦着不往安远侯府递请柬。方与宣也的确这样想的。只可惜没有下次了,第二年的这天,他们已经被迫坐到一桌,成了将军府的二位主人,来往宾客不断,他们得肩并肩一起笑脸相迎。
夜里终于送走客人,二人在院子里清点贺礼,单子列了好几页,谁送了什么都要记录在册,以方便日后人情往来。
记完礼单,又对着花名册一通指点,哪位如今已收入麾下,哪位仍是摇摆不定,哪位明里是纯臣,背地早已投入二皇子名下,等着清点一番结束,已经疲惫不堪,靠在院子的竹椅上,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一天里难得的宁静,丛风给二人斟上两杯酒,端上几块糕点,真正的生辰宴在月光下开席。
春三月,万物复苏的时节,鸟鸣声一二,时间都静止了。
方与宣一边吃方糕一边指着礼单:“安远侯府赠名家琴谱一册,重莲绫十匹,玉佩一枚,哪呢,我怎的没瞧见?”
丛风两条腿搭在桌上,懒洋洋道:“玉佩没雕完,琴谱一会儿给你,布料还在路上了,阆州路远,约莫两日后能到。”
“名家琴谱,哪位名家?”
丛风笑了起来,他喝得有些醉了,望着天上的月亮,讲起话来天马行空:“本将军亲自谱的。”
十二月底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不大,粉末一样的雪点在天空上摇摆,落到地上时已融化,第二日起床时,地上只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给屋顶盖了一层夏凉被,风一吹便飘散起来。
方与宣起床后坐在窗前看了好半天雪,挨着窗户太近,看久又冷,他随手扯件衣服披上继续看。
风雪都是一样的风雪,从天而降,不在意这片凡世里的喜悲,无忧无虑地创造出同一片景色,是干净清亮还是寒冷刺骨全随心境。
厨房里冒出煎鸡蛋滋滋声,方与宣拢了拢衣服,觉得今年的雪没有梦里那么冷,或许以后都不会再遇到那样难捱的雪夜了。
丛风没有把大白馒头捏成兔子的雅致,馒头切片,抹一层麻酱,撒一层糖,最简单的吃法,丛风小时候常这样吃,那时候能吃到这个都是院里有好事,算是改善伙食。
福利院中的小孩子多,从前管理也没有现在这样有序,他得出来帮忙管理,午餐晚餐帮不方便活动的孩子打饭,吃完还要帮忙洗碗,分完只能等到一小块馒头屁股,好久后老师们才留意到,便特意把中间最厚实的一片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