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痛像电流传遍全身,针刺般的阵痛过后是麻木胀热,方与宣眉毛也没皱一下,木着脸把手指放到水龙头下。
血水冲刷而下,他“操”了一声,烦躁地用左手拿过手机,没有看消息,先在总医院官网上挂了周末的神经内科号。
消息是邢越发来的,此人也是倒霉至极,正被附近一处人手不够的发掘现场借调出去下工地。
-听说馆里来警察了今天?
方与宣不想搭理他,但一想到这人正在鸟不拉屎的考古工地灰头土脸地刨坑,还是大发慈悲地按住语音键,选择语音转文字发送:“嗯。”
-什么情况?丢东西了?
-我听说找的是你们组啊,那直接是重案了吧?
方与宣把水龙头关上,划痕被水冲得边缘泛白,没几秒钟又渗出血丝。他比着大拇指去翻碘伏和创可贴,两条光裸的腿随意盘在沙发上,抽空回复:“不是,别的事儿,签保密合同了。”
消息弹得飞快,他处理好伤口,见到对面又发了一串过来。
-阵仗大吗?来了多少人?
-办重案的是大人物吧,刑警?怎么样?
方与宣盯着这句话看了会儿,脑子里转了一圈丛警官那张看起来很会骂人的冷脸,客观评价道:“来的是经侦,不是刑侦。看着挺让群众安心的。”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吃完饭,他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套房子不大,但家具不多,空荡荡很宽敞,这种宽敞仅限于整体视觉效果,定睛细看才能发现能够下脚的地方颇为刁钻,他把杂物堆得满地都是,刚刚从柜子里取出来的医药箱也随手放在一旁,打眼一瞧像刚进完货还没有码齐的仓库,保持着某种井然有序的混沌。
方与宣有点累了,他一边迈过狼藉的地面一边解扣子,在浴室门口脱掉上衣,抬腿迈入浴缸,颈侧青筋微凸,流畅的弧线延伸向下,露出匀称的肩颈和脊背,肩胛骨上横着一道浅色胎记,随着他弯腰的动作上下起伏。
热水熨帖地裹住全身皮肤,将晕乎乎的魂托举起来。
他的左胳膊搭在外面,手指随意垂着,仰起头向后枕去,后脑勺靠在浴缸边缘,水雾醺得人昏昏欲睡,眼皮沉沉地落下来。
今天那只青铜爵,他一上手就知道是生坑,案子彻底变了性质,从洗钱上升到文物倒卖,倒的还是青铜器,再查下去得有人吃枪子了。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不小心睡着了。
方与宣只觉流动在锁骨下的热水渐渐变得浓稠,挤压着胸膛令人窒息,呼吸受限,他不断深吸试图挣开桎梏,眼前白茫茫的水雾散去,却是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庞。
一面铜镜静静立在木桌上,他盯着镜中自己年轻了几岁的脸,不由得沉下神色。漆凌灸似6叁漆姗0
周遭早已换了天地,晨光自窗棂斜射入屋,檀木桌上的金钗玉环摆得满满当当,也不知到底是给谁戴。
他抬手扯了扯不太合身的喜服,把紧勒的腰封拽开,窗外三两声鸟鸣,传来隐约人声。
下一秒,方与宣的身体不受控制,自顾自站起来,推开虚掩的门,屋外阳光骤然打入屋里,刺得眼睛生疼。
迈出庭院门槛,景随步移,偌大府宅风光在眼前铺陈展开,雕梁画栋,院外高树参天,回廊方正,来往侍从步履匆匆,仰头望去,红绸高挂,倒是真有几分喜事氛围。
碧空如洗,是个好日子。
行至一半,几个丫鬟嬷嬷迎上来,帮着摆弄他的衣袖头冠,他去祠堂拜爹娘,叩头,领旨,走上喜轿。
上次的梦境止步于此,而这回,身下的步辇稳当地抬起来,轿外两道低声交谈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