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与宣答得流畅,面无愧色:“是啊。”
过于理所当然,丛风认真观察他的神色,发现面上表情毫无作伪,方与宣是真没发现自己有哪里“不会谈异地恋”。
丛风看人时眼神太凶,方与宣回视他几眼,莫名道:“怎么了,你出差在外面,我还不能跟朋友去了?”
看来那天的架是白吵了,这人还是没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丛风咬着那根烟,探手去摸打火机。方与宣把安全带扣好,一抬手就将那根烟顺走,动作快到烟主人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从单位叼到这里的,属于上班时间的烟,可以抽!”丛风咬牙说。
“不可以。”方与宣一锤定音,“上班时间按照时段划分,不按照地点划分。”
现在倒是管得严格,丛风冷声道:“那你不问问我出差那八天有没有抽过?”
方与宣说:“你跟那群人全天候厮混在一起,想不抽都难。”
“那就不管不问了?”
方与宣隐隐捕捉到他坏脾气的源头,终于抬起头:“你还在气这个?”
天边轰隆一声雷,为这片小空间内的晚八点家庭伦理片拉开序幕。
“这个是哪个?你说说。我怀疑咱俩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该说的不是都说清楚了?我承认那时候发的消息有点敷衍……”
“有点?”丛风把手机拿出来,砸到方与宣怀里,“你自己打开看看,这是有点?我每天给你做个工作总结得了,我领导还能批复一句做得不错,比你的‘顺利’多俩字。”
方与宣不懂他的逻辑,但发现这条逻辑可以顺坡下,于是道:“你领导一天批你四个字,我一天给你发多少字?半个小时发一句,还不够惦记你?”
“哪有人谈恋爱发消息是只惦记死活的?你谈的是美国总统?谈美国总统也得分享两句你自己在干什么吧?”
“我不是和你说了很顺利?”
“顺利吗?一回来你都三十八度八了。”
方与宣觉得这样的争吵过于幼稚,他需要回归理性,于是抬手制止:“好,现在我们来说一下诉求。你的诉求是什么?”
“我的……”丛风卡顿一下,发现自己的诉求太多,提炼好半天才提炼出来,“让你能多一点分享欲。”
方与宣说:“定义一下这个分享欲。”
“这需要定义?你比我还多活两年,你从来没有过想分享的时刻?”
天上开始打闪了,八点档家庭伦理剧换台,改为访谈节目。
方与宣的确少有什么想分享的时刻,他没有太长期的友情,维持最久的只有念大学时候认识的同学,随着岁月零零散散地分别,现在能时不时说上话约出门的也只有邢越一个,对亲人更不用说,一年到头电话都打不了几个,小时候更是面也见不上。
但这肯定不是丛风愿意听到的答案,于是他说:“我懂了,以后遇到事跟你说。”
“没遇到事也可以说。你懂个鸡毛掸——”丛风气急,车子一个摆尾入库,刹车没刹稳,咣一下撞上旁边堆积的两米来高的空纸箱,纸箱轰隆隆地倒塌下来,直接砸到车身上,把车头埋了进去。
就见到纸箱子之后露出一张惊恐的脸,郑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又看看散落一地的纸箱,绝望道:“俩硌楞绷子的,你们不如不来!”
车门打不开,外面卡了两个空纸盒,丛风指挥着郑宇把东西都挪开,方与宣则沉默地坐在一旁,还在拆解接受丛风的话。
在他过往的社会角色中,分享欲少似乎是个优点,不熟悉的友情、不添乱的亲情、不打扰的同事情,因此他向来收到诸多好评,温良和善,很好相处。
丛风是第一个给他这类建议的人,话多一点,他需要他。
“你坐得很安稳啊?”身边的门忽然被打开,丛风撑着车顶低头看他。
方与宣叹一口气,加入了搬运的队伍中。
收拾残局,撞上纸箱堆的大灯旁边刮掉一点漆,丛风抬手蹭了两下也不甚在意,只按照郑宇的指挥将最后几箱瓷罐瓷碗装上车。
方与宣没少接收过运送文物的集装箱,一打开里面各个裹得严实,泡沫塞得满满当当,再用鱼线缠上几圈。郑宇这倒是简约,拿气泡缠两下就算完事,扔进箱子里像卖水果的。
郑宇忙得不亦乐乎,没发现身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还在一个劲讲个没完:“昨天妈来我店里一趟,说丛迪写好了店铺的转型计划书,她来现场考察一下情况,还打听你情况。”
丛风听得头疼:“她怎么不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