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四角压着巨型立鼓,其前各站一副骷髅架子。榴娘手中的铃铛一摇,四副白骨就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手持鼓槌敲打起来。
鼓声雄浑而有力,节点分明,愈来愈快,直敲得人胸膛中的一颗心都跟着震颤起来。
密如雨点的鼓声此起彼伏,而后,戛然而止。随后,帘后一道清箫如凤鸣骤起,一柄长剑破纱穿出!
紫衣忽现——沈樾之踏风而入。
他玉足一点,像一片羽毛落在了高台正中。雪青舞衣层叠翻飞,额缀碧玺随步轻晃,其下是一双比宝石更加夺目璀璨的招子。眼尾揉的那点胭脂,被他冷冽锐利的目光一衬,多出几分难言的勾人。
一剑横身,烛火颤颤,束得极细的腰身扭转,半掩于灯笼绔中的双腿迈出,随着响起的箫声动了起来。
隐鹤吹着萧缓缓走出,只见少年着白衣而立,箫声如水,低回含情。
身如游龙,剑似惊鸿,沈樾之身形纤细而轻灵,比男子多一分妩媚,比女子多一分锐利,舞动间仿佛与剑融为一体,将剑意体现得淋漓尽致。
箫声随他的动作起伏,时而缠绵,时而激昂。忽而,沈樾之猛然跃起,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抬腿欲要勾下垂在梁上的丝带,腰肢后弯,右脚高悬,意外没能勾到,失去平衡就要摔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的手及时探来,稳稳于半空中托住了坠落的脚。
是隐鹤。
右脚被抬在少年胸前的位置,沈樾之不得不维持着一种略微前倾、大腿高抬的姿势。
隐鹤手指微动,食指与中指一攥,就轻松地将纤细脚踝圈住。他低下头,见到那只脚圆润小巧,脚腕上系着他送的赤玉脚链,衬得皮肤如霜赛雪。一层薄薄的玉肤将将裹住经络,却包不住每一处细骨的弯折处,透出的那点淡淡的粉意。
他出神了,于是手指不由向上摩挲着,光滑的肌肤触手生温,那触感让他立时就乱了。紧接着,那只脚微微一动,脚背绷如弯月,轻轻地踩了一下少年的胸口。
沈樾似羞似恼地瞪了他一眼,浅浅的眼皮里兜着点水光,低低道:“放手。”
隐鹤脑中“哄”的一声,全身的血都跟烧沸了似的往脸上涌,不敢再看,浑身酥麻,手指骤然就失了力气。
他不由捂了一下胸口,心想,薄薄一层皮肉,真能盖住他胸腔里这比鼓声还要响的搏动吗?
沈樾之终于能放下腿来,他斜步落下,回腕转身,提剑上挑,甩剑如破浪。就在箫声高起、鼓点骤急之时,他剑锋一挑直指高空,跃入半空,刺出最后一个剑花。
曲终,收势,沈樾之微微喘气,面染薄红,笑着迎接四面八方而来的喝彩。他刚要向前致谢,隐鹤突然快步上前,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件披风,兜头落下,将他裹在了里面。
沈樾之:?
他拼命从领口里伸出脑袋,一头长发被揉得毛蓬蓬,碍于是在台上,他只好用眼神询问隐鹤。隐鹤咳了一声,十分不自然地扭脸过去,露出几乎红得要滴血的耳尖,羞得连眼皮都不敢抬起来,“穿这么少,别着凉了。”
沈樾之:???
已然入夏,来客皆身穿轻衣,何来着凉二字?
先前只顾着献舞,沈樾之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周遭,这一看才发现,今日来观舞之人竟都是生了一副好面孔,各有姿色,十分养眼。
照魔族的审美来看,少有化形成这般貌美的男子,真要论起来,倒更像是仙界中人的做派……
“衔春楼莫非还挑选了看客的相貌?太过丑陋者不准入内?”
隐鹤淡淡回道:“也许是吧。”
沈樾之越看越是满意,不得不说,美人们秀色可餐,令他心情也畅快了不少。他扭头想和隐鹤分享这份心情,却猝不及防被晃了眼——隐鹤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剩余的半张被灯火映得格外圣洁而秀丽。
他面无表情,眸色淡漠,仿佛世间俗物都无法进入他的眼。
沈樾之呆呆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但依我看,都不及你。”
隐鹤心神微动,望向沈樾之,眉目间的冻雪便似扑簌簌地化开,“你……”
沈樾之有些懊恼,装作很忙的样子四处乱瞟,忽地,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与这人撞上目光的那一刻,沈樾之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