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菊瑛看起来不大对劲。”沈樾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大概她是在帮着厉昭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不像主仆,更像是家人?”
贺吟悄悄看向身旁,见到沈樾之眼底跃动的情绪,灵台忽被点拨了一般,问道:“樾之,你羡慕他们?”
沈樾之自己都没察觉到,被这么一说才回过味来,浅笑着道:“不值得羡慕吗?厉昭在外面勾心斗角,但有个地方永远能让他回去靠一靠,这就是有家的好处啊。”
贺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直到沈樾之走出了些距离,他才再次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隔日,沈樾之很早就起来梳洗,却等到午时才见到厉昭。一问才知道,厉昭今日是起得晚了些,干脆就告假没去早朝了,现下亲自带他们入宫去。
再见时厉昭仍面色不佳,整个人都几乎是窝在车厢一角,清秀的眉眼微微皱起,像是一块揉皱的锦布。
见到他们,厉昭强打起精神道:“二位,对不住了,是我迟了些。”
沈樾之摆摆手,问起他的身体,以及昨日听到的呕吐。厉昭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他在娘胎里不足,打小就患有寒症,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发作,是难治的旧疾。
至于呕吐……是因为昨日闻到了些许鱼的味道,他对鱼味十分敏感,只要闻见一点就会忍不住泛呕,而沈樾之的袖子又恰好沾了一点鱼汤。
“是我失礼了。”厉昭最后这般说道。
沈樾之连连摆手,心中却暗道这位国师实在是够娇贵的,想来应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可若是这样,为什么厉昭的双手如此粗糙且布满老茧呢?难道是练功所致的吗?
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待下了马车,厉昭却忽然被太后派来的人叫去了,只得让两人先自行去面圣。
在向金殿走的这一路,沈樾之悄悄向小太监手里塞了块金元宝,朝他打听了一些宫中的事。
比如先皇走得早,太后自小皇帝十岁起垂帘听政,直到前年才彻底放权,足足把控朝政十六年。自那以后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就忽然恶化了,一发不可收拾。
太后心气不顺,动辄打骂;皇帝死握权利,不肯退让……谁能想到如今势如水火的两人,曾也是母慈子孝的光景?
再比如,国师是在小皇帝及冠那一年,太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观星风水、占卦做法无一不通。这两年他还进献了许多驻颜秘术,愈发得到太后宠爱,宫廷内都传国师是太后的面首。
这要是真的,太后居然找跟儿子一样大的面首……是否也太荒唐了些。
这时沈樾之忽然想起来,裴渊曾说过,由咒术汇集的魔气都是向着皇宫来的,那么,此事是否也会和太后有关?
待见到皇帝,沈樾之心下稍安,至少这次不是那披头散发的疯模样了。
沈樾之将情况一一说明,在听到瘟疫就是咒术时,皇帝拍案而起,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什么‘安魂钟’,分明就是那毒妇要害朕!”
“陛下……”
皇帝忽地跑了下来,一把捉住沈樾之的手,眼中聚起希望的光,“你能治好百姓,对不对?你想要什么?只要停下这场瘟疫,让朕不再受母后挟持进行祭祀,朕什么都可以许你,给你封官赐地……”
那残忍的祭祀之法,竟是太后在向皇帝施压,逼迫他这样做的!
沈樾之想起来,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他听到太后在金殿中训斥皇帝,还砸了好多东西。皇帝凄凄惨惨,被打了也不敢还手,想必这世上也只有一人敢这样做了。
正神游天际,一旁的贺吟攥住了他的手腕,轻巧一转,就将皇帝的手拂了下去。
“……”沈樾之瞪了一眼贺吟,转头对皇帝道:“陛下,我们不是为了金银而来。我们已经在寻找破解之法,这几日我们也会先试着为清净观中的人治疗,请陛下切勿听信谗佞,开启祭祀。”
随着皇帝点头,沈樾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头仍有些疑问,像块大石沉沉压在他胸口,让他很难不在意。
厉昭与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给上京百姓下咒?
厉昭到底是如何能有行走三界、再造暗獒的能力的?
厉昭为何受了伤,却要遮遮掩掩?
厉昭若真为凤凰内丹要取他性命,他住在国公府的这些时日,岂不是有无数个暗杀的机会……为何厉昭迟迟不曾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