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愿意带她走,无非是觉得她在这里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但事实上,京城这个地方克她克的要死,多在师父师娘面前说几句杨衍的坏话,把他说的猪狗不如,再多说几句母亲的坏话,把她说的不像个人,师父师娘总会带她走的。
这也不失为是一种方法。
陆识初哑然失笑,很快又道:“这几日在京卫司过得怎么样?崔如是说,他昨儿接到情报说闹市上有私盐贩子,你不过用了一个上午,就捉到了。”
“那是薛如月的兄长。”
柴蘅倒也没有什么料事如神的本事,只是单纯昨日接到崔如是的私盐贩子线报后,她就跟几个京卫司的其他兄弟在街市上看了,好巧不巧,就瞥见了薛从礼。
薛从礼这个人吧,因为薛如月的关系,对她敌意很大。
准确地说,薛家人对她敌意都很大。
平日里,薛从礼遇到她,虽然不像他的其他几个哥哥一样会正儿八经地挑衅她,但给她一记白眼还是顺手的事儿,可这一回,很是奇怪,看到她的时候慌慌张张就躲过去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也就跟了过去,结果发现他的那一辆押粮车上满是私盐。
当天,她就把薛从礼给送进刑部大牢了。
“薛如月来找你麻烦了么?”陆识初关怀地问。
柴蘅愣了愣道:“她从不主动找我麻烦,她一般都是借力打力,让杨衍跟我母亲找我麻烦,不过,我如今已经跟平陵侯府断了关系,母亲那边我也不走动,他们找我麻烦,我也不怕他们。”
说完这话,她突然意识到,昨日怎么也能算是她给京卫司完成了一个大任务,无论怎样,还是该庆祝庆祝的,于是扭头钻进她放木料的屋子,从里面挑了一个她这几日新雕的木头送给陆识初。
那是一只狸奴模样的木雕,圆头圆脑,胖嘟嘟的,看上去十分喜人。
“这个送给你师兄。”
“我今日还买了一壶烧酒,一只烧鸡和几盒糕点,等会儿你做完鱼,我们就一起吃饭。”
陆识初接过柴蘅手里的小木雕,用绳子扣在自己的腰间,诚恳地说:“你近来雕工渐长,要比小时候好多了。”
“人嘛,一直做一件事情总归是会越做越好的。”柴蘅笑了笑,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扭头进屋开始摆盘子。
陆识初去给她生火,炖鱼。
傍晚时分,小院子里炊烟袅袅,杨士铎从集市上回来,怀里抱着杨清屏,杨清屏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已经会说话了,见柴蘅从屋子里走出来打井水,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嫂嫂。”
杨士铎闻见炖鱼的香气,很不客气地想要去蹭饭。但又舍不下一张老脸,只好问杨清屏:“想去你嫂嫂那里吃饭嘛?”
小姑娘点点头。
杨士铎“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迈着步子走进去:“柴四啊。”
这又老迈又厚颜无耻的声音唤醒了柴蘅,她猛地一抬头,就瞧见了前公爹。此刻,他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柴蘅:“……”
她前世也记得他这样笑过,那一回是他非说自己得了重病要死了,把年幼的杨清屏硬塞给了她跟杨衍养。可后来愣是又活了十几年都没死,至少活得比她长。
柴蘅愣了半天,勉强叫了一声:“老侯爷。”
她不叫公爹,叫老侯爷,让杨士铎这一颗老迈但脆弱的心痛了一下。但心痛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又舍出一张老脸去:
“我能在你这里吃饭么?”
“其实啊,我那院子离你也近,院子里的下人做吃食味道也不错的,就是清屏吧,瞧见了你,非闹着过来吃,我这才只好勉为其难地过来。”
杨士铎伸出一只没抱孩子的手捋了捋胡子,柴蘅从前对这个公爹多少还是有点意见的,因为他不靠谱就罢了,还爱动手,关键下手还十分重。从前杨衍跟他硬碰硬的时候,没少被他打得满身都是血痕,她那时候心疼杨衍,自然不想给这个公爹好脸色。
可话又说回来,她现在只觉得,从前他罚杨衍罚的还是太轻了。
“可以。”
“您进去坐就好。”
柴蘅没什么赶客的经验,陆识初端着刚做好的鱼出来,见她犹豫,倒是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瞧见陆识初的那一刻,杨士铎的心灰了一片。正哀叹着,完蛋了,自家儿子怕是真的永远要没有媳妇了,打眼往外一瞧,竟瞧见了自家儿子。
不仅瞧见了自家儿子,还瞧见了薛家那个。
“父亲。”
杨衍站在院子外头,十分淡漠地喊了他一声。
只这一声,让杨士铎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