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47,卧室的灯灭了。四周寂静无声,就连被子的摩擦声都显得刺耳。郎月慈强迫自己闭了眼,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睡去。
6:52,郎月慈睁开了眼。他按亮手机屏幕,今天依旧是比闹钟醒得早的一天。把手机握在手中,郎月慈睁着眼等待着闹钟。
7:15,最后一个闹钟响起,郎月慈按停闹钟,活动着几乎被震动震麻了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7:30,郎月慈洗漱完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同时打开手机的睡眠记录app,在本上誊抄好睡眠记录。
“卧床时间:7小时46分钟”
“睡眠时间:3小时05分钟”
“深度睡眠:17分钟”
……
记录睡眠的本上画着一整月的睡眠记录,弯弯曲曲的折线,却没有一个起点是早于凌晨两点的。
郎月慈如实记录下这些数据,而后合上本子,在7:45时准时走出家门。
容新市公安局。
早上8:29,郎月慈踩着点迈进办公室。他的办公桌挨着窗户,冬日的阳光刚好攀在他的桌边,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仿佛要抓住那点儿微弱的温暖似的。
“郎哥!吃早点了吗?要不来点儿?”问话的人叫张尚翔,今年24岁,刚来支队半年。
郎月慈答:“我吃过了,你吃你的就行,谢谢。”
张尚翔坐着椅子滑到郎月慈身边,低声说:“今早韦亦悦来了之后就挂脸,不知道谁又惹他了。郎哥你记得躲他远点儿,本来他跟你就不对付,别引火上身啊!”
“嗯,我知道了。”郎月慈点了头,顺手从桌上拿了块巧克力塞到张尚翔手中。
“又这么客气,我是图你这块巧克力嘛?”张尚翔笑着说道,“谢谢郎哥!我去换衣服了,今天上午开大会,得换常服,你没忘吧?”
“嗯,没忘。”
“那就行,一会儿咱一起走啊!”
一场表彰大会,对旁人来说是激励,是鼓舞,但对郎月慈来说,却是噩梦。
“……荣获集体三等功……”主持人尽职尽责地走流程,郎月慈耳畔响起的却是与场上无关的“代州省容新市容南分局禁毒大队”的称呼。
看着台上立功的警员接受掌声和鲜花,郎月慈的身体几乎不能动弹。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强迫自己闭眼,深呼吸,郎月慈还是无法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坐在身边的领导告了假,然后几乎是逃出了礼堂。
直到阳光照在脸上,郎月慈才停下脚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副支队长李隆追着郎月慈出来,走到他身边问:“不舒服?”
“没有。”郎月慈摇头。
李隆:“有也不丢脸。人嘛,总有过不去的坎。以后要是不想参加可以请假,这点儿权力咱们还是有的。”
“谢谢隆哥。”
李隆拍了下郎月慈的肩膀:“活着的人总得往前走。”
“我知道。”
李隆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郎月慈:“从你桶里抓的,现在还你,吃点儿甜的平复一下心情。”
郎月慈接下,却没吃。
李隆看他这模样,安慰道:“刑侦和缉毒只是工作方向不同,查起案来用的方法都差不多,没有那么难转换。小郎,我们现在是队友,是需要互相打配合的。你以前带过队,肯定明白,搞好队内关系对推进工作很重要。咱们支队什么背景的都有,这关系就更需要磨合了。现在咱刑侦指标完成得最好,内审外评都是最高分,样样拿得出手,那不都是咱们一起努力的结果吗?”
“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隆笑着打断郎月慈,“我比你虚长几岁,你也叫我一声哥,我今天就当回让人讨厌的大哥,跟你说说心里话。小郎,我这些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一个人心里还有没有火,我是看得出来的。无论你心里这团火是为了谁燃着,它毕竟还燃着。只要燃着,你就不可能真的在支队养老。还是那句话,人得往前看。我送走过三十多个队友了,有退休的,有调岗的,有辞职的,当然,也有牺牲的。咱们干的就是这工作,面对牺牲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知道。”
李隆还打算说什么,就看队员陆续出来了。
支队长成云霞招呼道:“命案!李隆,换衣服出发!小郎回去做准备!”
郎月慈收回迈向队友的脚,顿了顿,转身走向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