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的眼神一下变得迷茫。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继续捡那已经开始发黑的豆角。
周淼站起身来:“我能把狗带去医院看看吗?”她语气放缓,“只是带去看一眼,回来还是送回你这儿。”
话音刚落,大妈的手猛地顿住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蓦然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警觉,连带着她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从刚才的迟缓、木讷,转为一种焦灼的戒备。
“不行!”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它不能走!你不能带它走!”
“你们不许夺走它!你们已经夺走了他,你们不能再夺走它!”
“它要是跟你走了,它就回不来了!”大妈语无伦次地重复,“怪物,都是怪物,什么怪物,没有怪物,你们、你们这种人,你们只是见不得我们日子过得好起来!”
她的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手死死捂住老狗。
老狗呜咽了一声。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被敲响。
没等周淼转变态度,用专业的应对应激民众的态度去安抚大妈的时候,大妈自己好了起来。
“豆角来了。”大妈自言自语着,起身打开了门。
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扎着马尾,穿着最常见的蓝白色外套。
本来是阳光洋溢的脸,却在看到屋里还有个陌生的女人坐着时僵住。
再看清楚周淼那面无表情到怪异的脸时,明显戒备了几分。
“您家里有人?”她问大妈,语气很低,却也压不住警觉。
周淼从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声音却极轻松:“我就是来买豆角的。今儿早上没买到,看到大妈卖的还挺‘新鲜’,就跟着来看看。”
“是吗…”女孩看了看大妈,又看看她,勉强点点头,“那行吧。豆角在车上,我先拿下来。”
“你…跟着我来?”
她扭头离开,周淼从善如流地跟上。
巷子狭窄,两侧墙面剥落斑驳,一辆电动三轮车就停在不远处。女孩拉开后车厢,正要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周淼的脚步却顿住了。
不是豆角。
是一个个用饭盒和保鲜袋装好的食物:营养丰富的炒菜,还有一些耐放的卤菜、花生米什么的,甚至还有一包鲜果切,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塑料筐里。
女孩毫不介意自己的“露馅”,只是回头看了周淼一眼,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唉…其实,我根本不是来送什么豆角的。”
“我看你都敢到她家里来,应该也是不怕听这些故事了。”
“我胆子很大。”周淼说。
女孩突然感觉从周淼这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却蹦出这么几个字,真的很像个奇怪的冷笑话。
噗嗤一声笑了之后,一些防备好像也就扔掉了。
她还是叹口气,顿了顿,才接着说:“你在这儿买菜,肯定也是周围的邻居了。也不瞒你说,我是菜市场那边管理员的女儿。我们家管那片市场也有十几年了。这位大妈,是我们街上最早的一批老商户。”
“但她已经这样…不太清醒很久了。”
她说到这儿,轻轻把一个保温桶拿了出来,用布擦了擦边沿。“有时候卖的新鲜,有时候卖的都臭了,之前有一次,豆角里直接长了白毛。”
她语气不带责备,只是淡淡的,好像是在说一件很久以前、也不值得多提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