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他朝男人的方向靠近了些,伸手在男人的腰间摸索起来。萧崇的呼吸短暂地停了一瞬:“……卡扣在侧面。”
“啊。”白衣仙人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摸去,终于解开了腰带,“多谢,我不怎么穿这种样式的衣物。”
萧崇闭了闭眼:“看得出来。”
虽说解开了腰带,但想要将湿透的布料与伤口分开也并非易事。由于拖的时间太长,许多处伤口都与布料粘连在了一起,若是粗暴撕开的话定会加重伤势。明砚一边小心翼翼的揭开布料,一边随口叹道:
“早知道就将小刀留下来了。”
可惜,那把刀现在应该已经插在鱼腹里面了。
伤口被牵扯的疼痛如同千针刺骨,渗出的冷汗与河水混杂在一起,在墙壁上晕出一片暗色。萧崇牙关咬紧,在听到这句话后才分出一缕心神:“所以,你真是在和那头牛说话?你又怎么能明白它回应了什么?”
他方才仔细观察过,那头牛没有张嘴,也没有发出声音,可偏偏眼前这人却像是听到了牛的心声般与牛交谈起来。若是那头黑牛不为所动也就罢了,可他却亲眼看见它叼起小刀离去。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还有这头银发和异于常人的双瞳……萧崇的眼底划过一抹思量。
“我和它说话靠的不是耳朵。”白衣仙人轻描淡写地抛下了这句话,紧接着将最后一块布料剥下,咬开瓷瓶口的红布,将里头的药粉尽数倾倒在伤口之上。
“嘶——”明砚能清晰的感觉到手底下男人的腰腹猛然收紧,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就算听不到吃痛的声音,也能够具体的感受到对方的疼痛。
他用手掌在男人僵硬的肌肉上轻轻拍了拍,权当是安抚,但手上撒药粉的动作却毫不留情。
萧崇身上的伤口不多,主要有三处,一处在腰腹上,另外两处都在肩膀。虽说有些失血过多,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脏器,处理过之后应当就没什么问题。
将剩下的擦伤也一同清理完后,明砚用干净的布条环过男人的腰腹,将伤口包扎起来。他身上被萧崇打湿的衣服还没有干透,粗麻布紧紧贴在皮肤之上,连带着发丝一起。三种不一样的白交织,让这本该圣洁的颜色在此时也染上了几分暧昧不清的色彩。
由于距离靠得过近,萧崇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视线完全移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便干脆将眼睛闭上,假装前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白衣仙人手上动作依旧,像是没有察觉到他微妙的异常,只是在为布条打结时问道:“说起来,你还真不怕我趁人之危取你性命?”
闻言,萧崇睁开双眼,直直地对上面前灿金色的眼瞳。
“你要是真对我有杀心,也不会让黑牛把小刀带走了。”
白衣仙人没有回答,只是嘴角上扬些许,像是默认了这句猜测。
剩下两处伤口的包扎就方便许多。明砚将手收回,与眼前人拉开距离。药粉还没有完全生效,才过去不久,布条上便已经隐隐渗出了鲜红。只不过,萧崇本人倒是目光清明,甚至还有余力将自己撑起,看不出方才刚从昏迷中醒来。
明砚望着他的动作,嘴角笑意加深。
嘴上说得倒是动听,其实这人方才一直藏着力气在防备着他,只要他一表现出恶意就立刻动手。
不过,明明之前还以为失血过多短暂昏迷一瞬,现在却还有力气……习武之人的身体都这般硬朗?
他的内心所想自然不会被他人知晓。萧崇调整好坐姿,捂着腹部的伤口微微俯身,在说到称谓时顿了顿:“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我路遇歹人,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已闯进你们的车架,自知已经十分冒犯。公子愿意不计前嫌为我包扎,我甚是感激。萧某灾祸未解,也不好意思连累无辜,即刻便会自行离开。”
“当然,为报救命之恩,萧某愿意奉上全数身价。只要是公子开口,便是拼尽全力也应当满足。”
男人的眼中盛满真诚,如果不是肩膀处有伤口,明砚相信他会在说这话时加个抱拳的动作。
面对着男人真挚的答谢,白衣仙人却迟迟没有给出回复。在一阵沉默过后,眼前那道素白的身影动了,却不是为了靠近,而是退出了车厢。
萧崇的眼底划过讶异,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不喜欢在他人有难时束手旁观。你的伤势严重,怕是没走几步路便要开裂,放你独自离开和见死不救无异。”
白衣仙人转过头,那双灿金色的眼瞳在阴影之下依旧恍若星火,为这张昳丽的脸添了几分非人的冰冷,如同谁也无法触及的明月。
萧崇因为这一眼而愣了神,可下一秒,他的灵魂便又被猛然拉回了躯体。他看到眼前人双唇开合,吐出了一个让他心头大震的称呼——
“萧国主。”白衣仙人轻声说,“休息一夜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