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星河晃了晃酒杯,“嗯。”
顿一下,又觉得这个字似乎太单薄,“家妻年少时候害了病,每次犯病的时候很要受一番苦楚,我听说东海附近有一味仙丹灵药,奔波而来,想求来给他入药。”
一路从芦苇镇穿过来,遇到的像样药铺都没几家,唯一一个挂了牌匾的还没有这家客栈大,门口乌泱泱等着抓药的人能把大门挡的瞧不见,这破镇子能藏着什么灵丹妙药?
白衣公子不置可否,“这家客栈的位置在芦苇站边缘,再往外走就能看着海岸了,怎么,莫非少侠口中的仙丹真是仙家的宝贝,要往海里走才能捞着?”
晏星河没接这茬,“这地方确实偏僻——公子又为什么大老远跑来吹冷风?”
白衣公子笑说,“我第一眼见到少侠你,就觉得很合眼缘,不跟你拐弯抹角兜圈子——其实我是来找我小妹的。之前我听说东海这带有个节日,提前半个月跟家里人领了钱款行礼,带着我妹妹一路游山玩水下来,盘算着时间想凑个热闹,谁知道热闹没看成,那小丫头片子突然失踪了。
早上敲门没人理,我们下榻的客栈前前后后掘地三尺,连根头发都挖不出来,后来我和我家书童报了官,官府的人把芦苇镇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这死丫头虽然成天上房揭瓦到处乱跑,却从来没有不打招呼消失这么多天过,找不到她我拿什么跟爹娘交代?我们只能往海岸这边看看,想着碰个运气。”
晏星河转着酒杯,里面竟然有白雾飘起来,元宝瞅了瞅自己的杯子,再瞅了瞅对方的,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下一秒晏星河仰起脖子喝干净了,“我猜,这恐怕不是芦苇镇上发生的第一起失踪案。”
白衣公子正转着扇子把玩,听完愣了下,“少侠说的没错。我们往官府报案的时候,里头的知情人跟我们透露,像这样平白无故人不见了的失踪案不是偶然,最近两个月之间发生了九起,我们是第十个——不过,你怎么知道?”
晏星河,“猜的。”
白衣公子狐疑的观察他,身子一歪,胳膊肘差点就搁在桌上。
挨上去的前半秒,他条件反射的顿住,斜着眼睛瞅向旁边的元宝,小书童赶紧蹿了起来,扭过身揭开书箱盖子挑挑拣拣,从里面翻出一个锦绣软垫。
等元宝把小垫子给他捯饬好了,白衣公子才潇洒的一抬袖子,隔着软垫磕在桌上,眨眨眼看向对面,“小少侠,我那儿还有几个备用的,飞禽走兽春花秋月都有,喜欢什么随便挑,你要吗?”
晏星河瞥下去,那货胳膊肘底下压着的是个金凤展翅,金灿灿的小方块铺在木板裂了缝隙的木桌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用。”
刚才吵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元宝背的那一大箩筐。
古时候有些富家子弟出门云游要拉个车,堆满路上打发时间的书籍图册,他还以为这厮也是风雅一卦的。
直到落了座,元宝兴冲冲的把书箱盖子一翻,摸出来的坐垫、手帕、扇子、杯子一一罗列开,晏星河才知晓那书箱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带的都是他家少爷出门离不开的金贵物什。
白衣公子慢悠悠拈起茶盏。与他本人素雅的扮相不同,用的东西一个顶一个风骚,还没巴掌大的白玉杯子绘了个麒麟踏祥云。
这倒也没什么,主要是,那图案打了个底,又用雕琢过的翡翠宝石嵌了一层,整个客栈灰扑扑的,就他手里这玩意儿布灵布灵闪光,快要晃瞎人眼。
心大如斗的败家玩意儿浑然不知道藏富,对周遭怪异目光视而不见,嘴唇抿着他那堆金砌玉的杯子,眉毛轻轻一挑,“诶,小少侠,你手上这个铃铛瞧着是个好玩儿的,能给我看看不?”
晏星河盯着他的嘴唇,差点忘了,这人还自带一整套同款的碗筷杯具,就差再捯饬个火炉,自己煎茶煮酒喝了。
他忽然有点佩服小书童的体力。
搁在桌上的手不动声色挪到膝上,袖子掩住了三清铃,晏星河说,“我妻子送我的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
既然是情人送的,他也不好厚着脸皮要过来看,话说到这儿,桌子上静了,两个人都在心照不宣默默喝茶。
明知没什么话再好说,但白衣公子有点不愿意放他走。
这感觉莫名其妙的,他掀起来眼皮朝对面多瞧了两眼,心想,或许是因为小少侠长得太好看呢?
他这人就是喜欢漂亮的,就连家里边儿养的猫猫狗狗,但凡被划为歪瓜裂枣之流的他都不愿意摸,相貌好看的人,总是想留着多瞧两眼的。
白衣公子轻咳一声,刷啦打开折扇。
正埋着脑袋跟酒杯玩儿蜻蜓点水的晏星河愣住了,神色几经变化,在对方察觉不对劲开口询问之前,他截口说,“天下第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