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己由心,当循道心,是我太过狭隘。」
凌思思:「……」亲,能说人话不?
无视凌思思疑惑的目光,季紓没再继续说,只是伸手取过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有火花溅了出来,发出“噼啪”的声响。
似乎是察觉到她直直盯着他看,季紓手上一顿,脸上神情未变,淡淡道:「睡吧,我守着。」
夜宿山林,凌思思一个现代都会长大的女性,去过野外夜宿的机会只有高中隔宿露营那么一次,那时还有帐篷设在营区里,安全得紧,哪像现在,露天还随时可能有野兽出没。
凌思思嘴上没说,心里却到底害怕。
但季紓却看出来了。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隐藏着多少隐晦的体贴心意,带给她怎么样莫名踏实的安全感,彼此都不曾言喻。
凌思思怔怔地望着他在火光映衬下,陌生而柔和的面庞,儘管不曾言语,可她却莫名安心。
她抱着膝盖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不忘伸手替旁边的初一拉好盖着的外裳,隔着明灭的火光与炊烟,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就在这片陌生的密林中,万物蛰伏的黑暗里,旁边的初一沉沉睡去,而眼前是温暖的火光,还有季紓……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望着望着,也许是四周太过安静,又或者是当真太累了,她在微暖的火光下,竟然真的坠入睡梦中。
郡守府议事厅内,几人依次围着方桌而坐,脸上面色各异,当奉茶的丫鬟离去前,偷偷抬眼往里头瞧了一眼,便见到着黑衣的少年紧抿着唇,满脸不耐地往厅前走去。
眼看房门终于闔上,池渊身为此地郡守,只得朝靳尹微一頜首,转头向一旁面色不善的维桑,率先开口:「阁下远道而来,未及亲迎,还望见谅。」
到底是首辅的人,池渊客气有礼,维桑却连眼皮子也未抬,抱着双臂,一语不发。
池渊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得悻悻然地喝了口茶,朝桌前的靳尹暗自摇了摇头。
维桑是首辅亲自派来的人,名义上是协助寻查,实地里却是为凌思思失踪一事而来,凌思思身份与旁人不同,失踪之事不可声张,因而能得首辅指派前来,可见维桑深得首辅信任,他的态度也就是如今首辅的态度,因此儘管他再放肆,眾人也不敢拿他如何。
池渊受了冷眼,偏还不能发作,陆知行冷眼旁观,阴阳怪气地轻笑出声。
常瑶眼神制止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从头到尾不置一词的靳尹,开口道:「侧妃失踪,我们也很是心急,只是殿下受命暗中调查朔方郡人口锐减一事,到底是陛下旨意,不好怠慢,殿下一面寻找侧妃,一面还得寻访政务,难免心有馀而力不足,还望阁下转知首辅,殿下之心,日月可鉴。」
「日月可鉴?」闻言,维桑那张雷打不动的扑克脸上倒是有了不一样的神情,薄唇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吐出来的话却是如锋利的刀刃,刀刀见骨,不给丝毫回旋的馀地,「这也要看这鉴的是什么心啊。」
常瑶微一蹙眉,眉间染上浅浅的不豫之色。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可以说是非常直白地道出对靳尹的不满,这不满的对象是谁,眾人皆心知肚明,因此敢怒不敢言。
一时间没人敢接话。
反观靳尹面色如常,抬头对上维桑的视线,姿态谦逊,道:「自然是真心了。思嬡与本宫识于微时,情深意重,她下落不明本宫自是担心不已,早已派人四处寻找,只盼早日重逢;只是父皇旨意,事涉朝廷社稷,本宫忝居东宫,自当不敢抗命。」
维桑挑眉,很是不屑。
他早看出靳尹并非真心喜爱凌思嬡,她失踪多时不去找便罢,如今连那些噁心人的表面功夫也不做,还搬出皇帝来了。
有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的名声,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思嬡的安危自然重要,本宫的名声不过身外之物,可皇命--不可违。」
对着他漆黑的眼眸,粉饰太平的谦和底下,隐约流动着一丝寒凉的冷意,那是蛰伏于地底下的毒蛇,或许一不留神便会被反咬一口,命丧黄泉。
维桑冷冷地看着他,却没多少意外。
这样的面孔,他见过太多,只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显露出来,他相信那不是意外,选择在旁人看不见他眼里神情的时候,刻意露出破绽,只怕是故意为之。
维桑淡淡地想,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扑克脸,「来之前,主上命我带一句话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