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胸腔里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在犹豫吗?或许有。深夜贸然前往上海,去见明显想要保持距离的养女,只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绯闻,这绝非她一贯的行事风格。这太冲动,太不理智,太容易授人以柄。
若是平时,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如此失据的事情。
可是。。想到霍一可能正沉浸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想到霍一可能正用曾经凝视她的目光凝视着别人,想到霍一或许正在彻底地。。。远离她。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恐慌就攫住了她。所有的理智、权衡衡、顾忌,在那股强烈的情感冲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她必须去。必须亲眼看到霍一,必须。。。确认自己在她心中,是否真的已然被取代。
她拿起外套,步履匆匆地走出书房,身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秘书早已等候在门口,脸色紧张。
“首长,车准备好了。飞机正在协调,最快一小时后起飞。上海那边已经接到通知,会安排低调接机。“
“嗯。”叶正源淡淡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内心的紧绷。
坐进车里,车窗外的北京夜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勾勒出这座权力城市的轮廓。她习惯于掌控这里的一切,却在此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能影响政策走向,能权衡各方势力,却似乎无法掌控那个她从小带大的女孩的心。
飞机冲上云霄,穿过浓厚的云层。头等舱里只有她一个人,异常安静。她闭上眼,却无法休息。霍一的脸,方欣的脸,那张刺眼的照片,交替在她眼前闪现。
她想起霍一小时候,软软糯糯地跟在她身后,生生地叫她“妈妈”。
想起霍一青春期时,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闪躲、复杂,想起霍一决定搬出去那天,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地说:“妈妈,我需要自己的空间。”想起这些年,霍一似乎越来越成功,越来越独立,也越来越。。不需要她了。
一种尖锐的疼痛划过心脏。
她一直以为,放任霍一离开,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可直到此刻,直到可能彻底失去的恐慌袭来,她才惊觉,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甘心过。那份被霍一小心翼翼捧到她面前的、禁忌的情感,她曾经选择视而不见,甚至隐隐排斥,因为它危险且不合时宜。可当它可能转向他人时,她却感到了剜心般的痛楚。
她不敢深想下去。
飞机开始下降,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上海璀璨的灯火,如同繁星洒落人间。这座城市繁华、疏离,藏着她的霍一,和那个叫方欣的女人可能正在发生的、她无法忍受的故事。
车辆早已在机场等候,悄无声息地融入上海的色。叶正源靠在后座,看着窗外流过的光怪陆离,脸色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显得愈发晦暗难明。秘书坐在副驾,大气不敢出。
终于,车停在了霍一在上海住所的楼下。这是一处安保严密的高档公寓,霍一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的,似乎打定主意要彻底独立于她的庇护之外。
“你们在下面等。”叶正源吩咐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首长,是否需要我们先。。。。。”秘书有些不放心。“不用。”叶正源打断他,自己推开了车门。
秋夜的凉风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她抬头望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窗户,没有灯光。霍一还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和谁?
各种猜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迈步走进楼道。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她站在霍一的公寓门外,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按下门铃。这一刻,她罕见地犹豫了。深夜贸然来访,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霍一?质问?关心?还是。。。暴露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失控的情绪?
她一生谨慎,步步为营,从未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和狼狈的境地。
可是,门内那个她抚养长大的女孩,是她唯一无法用理性完全掌控的变量,是她冰冷权柄人生中唯一的热源与软肋。
最终,那些翻腾的妒忌、恐慌、不确定,还有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的犹豫和理智。
她按响了门铃。
在等待开门的那几秒钟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咚咚作响。
然后,门开了。
霍一站在门内,似乎刚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夜间的凉气,长发有些微乱,挑染的发丝在廊灯下泛着朦胧的光。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瞬间转化为巨大的惊愕和。。-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妈妈?”霍一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叶正源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霍一领口边缘若隐若现的一点红痕,像是。。吻痕?她的心猛地一沉,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凝固成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实质。
她看着霍一明显有些闪躲的眼神,看着这间充满了霍一独立生活气息、却再无她痕迹的公寓。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作她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调,只是微微嘶哑:“刚好在上海有个临时会议,顺路过来看看你。”
她说谎了。如同霍一向她隐瞒了无数事情一样。
夜色浓郁,隔在两人之间。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中间横亘着数年的分离、未曾言明的迷恋、刚刚爆发的绯闻、和此刻汹涌的暗潮。
叶正源的目光落在霍一身上,带着审视,带着压抑至极的情感,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