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臣在医院里又躺了十天,伤口恢复得还不错,他也不用再纠结自己死了以后柳双还会不会记住他这个问题了。
柳双偶尔会来,来了也只是坐在他的病床边,什么话都不说。
他不是擅长表达的性子,就算是身为探望病人的普通关系,他还是不懂得如何正确地进行安抚和照料,也很少会过问林川臣的身体。
病房里没有第三个人了,柳双坐在椅子上发呆,或许是药效起了作用,这两天他很少再出现幻觉的情况,也没有再认错林川臣。
记忆是混乱的,有些事情已经忘记了,有些事情却还记得很清楚,有时候林川臣会主动找话题和他说话,说一些以前的事情,会和柳双道歉、
柳双会说他不记得了,或者说他不接受道歉。
林川臣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接受呢?”
“我不知道。”柳双说。
他现在也是纠结茫然的,一开始走到林川臣身边的时候是为了林烈,为了回报林烈的恩情,他要保护林川臣,也为了完成他与林烈之间的约定,要在所有坏人都绳之以法之后将他们全都带回家。
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也不再是林川臣身边枪法最准的副手阿诱,他只是柳双,是柳无忧的儿子,只是一个普通人,跟着朋友到A国来旅游,待不了几天便要离开。
他已经没有明确的目的了,不知道自己在林川臣身边还能做什么。
也没有太多想要和林川臣继续在一起的欲望。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也不知道正常的、不涉及利益的感情该是什么样的。
有时候看着江清玉和宋重云相处的时候他总觉得奇怪,又觉得很羡慕,他们总是黏在一起,去哪都在一起,像是无法被分开。
柳双也说不出来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说不出个一二三,林川臣像是也已经习惯了去克制和等待,他说:“那就先别想了,就像现在这样,是不是对你来说,会没有那么多压力。”
柳双还是沉默着。
他知道林川臣说的“现在这样”是什么样,就是像江清玉所谓的“正常”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一样相处,林川臣会给他送东西,给他买单。
他很清楚柳双的饮食喜好,柳双其实也没什么不喜欢的,只是不太习惯。
他现在味觉多少有些丧失,许多东西尝不出太多味道,只觉得寡淡,又很馋林川臣做的饭菜。
但现在林川臣还在病床上躺着,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去逼迫一个伤者给自己做饭。
他走了会儿神,没和林川臣说话,林川臣也不着急,安静等着柳双回神。
柳双现在思维总是乱飘,从天南想到海北,想完妈妈的生日送什么礼物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问林川臣,“你饿了吗?”
“还好,”林川臣说,“家里请了厨师,会掐点做好让人送过来。”
顿了顿,他又说:“我看你这段时间总是食欲不振,是不是不爱吃这个厨师的手艺,要不要换一个?”
“不用了,”柳双心说那是请来给林川臣做药膳的厨师,因为自己不爱吃就换掉算个什么事儿,“只是最近有点尝不出味道。”
林川臣也跟着沉默了片刻。
柳双的身体状况和他自己不同,他只是暂时受伤了,伤好之后万事大吉,但柳双的病是慢行且持久的,往后只会越来越严重。
出现丧失味觉、嗅觉,甚至是一部分感知的情况都很常见,但并不叫人好受。
柳双像是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他是个很典型的悲观主义者,也很喜欢根据所有结果列出相应的计划,虽然这样很死板,遇到突发情况很容易出现长时间的崩溃,但一旦接受现实之后便会逐渐看开,慢慢地按照自己的新计划走向终局。
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了,也知道病症是不可逆的,江清玉当时说的“如果”也只是安慰他的说辞而已,就算找了天底下最好的医生,也是没办法让他好转的。
因此他表现得总是那么平淡,说出去的话也是那样冷静,却很让林川臣难受。
林川臣忽然说:“如果我能替你承受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柳双有点无奈,“命数都是自己的,怎么可能交换人生。”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林家来了人给林川臣送午饭,新来的那个厨师确实是有些水平的,饭菜既不油腻,很适合伤者补充营养,但仍然香气四溢,弥漫在病房里,柳双也不得不承认是很香的,他也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