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心在飞机一路颠簸了三个小时,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什么都没想。
等下了飞机,他又马不停蹄地买了去稻城的高铁,托着一个二十寸的大铁箱,硬生生地在人挤人的过道里见缝插针地蹲了一个小时。
到站之后,他直接打车到蒋母工作的第四医院,让前台帮忙找一下他妈以前住院部的同事。
“你是敏兰的儿子对吧?唉呀……上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呢,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
刘副主任是个不到一米六的中年妇女,乍一开始没认出人,等蒋成心自报家门后,才恍然大悟地一推眼镜,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
“别担心,啊,你爸呢,大体结果应该是没事……就是高血压犯了,人一激动呢,眼前一黑就倒下来了。”
“还有啊,你爸这个症状有脑中风的风险啊,不过呢,你妈经验这么丰富,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他们昨天已经回家了,别担心哈。”
蒋成心听到这,三魂六魄才将将归了位。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刘副主任说话的时候眼睛老喜欢一下一下地往他脸上瞟,总令人有种全身上下被盯着打量的不适感。
他弯下腰道了好几声谢,又讪讪地拉了几句家常话,等到差不多了,才拎起行李箱往外面走。
转身的时候,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在压着声音絮叨:
“………说的就是他?……”
“…看着……也不像呀………”
“……废话,你以为全世界的同性恋都是娘娘腔吗———”
“……”
直到右脚迈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金黄的夕光穿过树梢打在他的裤腿上,蒋成心被麻痹的五感才逐渐恢复过来。
他松开了汗津津的手心,才发现上面全是行李箱拉杆勒出来的印子。
向前望去,眼前的景象终于从空白的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
医院门口贴满白色瓷砖的门诊楼,马路两旁四季常青的香樟树,斜对面红底黄字的小摊招牌,推着三轮车卖牛肉丸的阿姨,提着保温桶匆匆而过的护工……
——还有空气中那翻涌着熟悉的、浸满了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味道。
那是只属于故乡的味道。
这一刻,蒋成心忽然有一种特别想哭的冲动。
原来他回来了,回到了这个生育了他十八年的小山城。
这么轻易,又是这么艰难。
蒋成心在家附近订了一家快捷酒店,先把那个二十寸的大铁箱子给寄存进去,再把那件灰扑扑的羽绒服给扯出来裹身上,帽子一压就出了门。
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他实在是饿得饥肠辘辘了。
接近年关,以往热闹的街道上很多店都卷帘歇业,透着一股别样的冷清。
蒋成心一边捂着饿瘪的肚子,一边沿着这条溪畔路往前走,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才看见一家还亮着灯的山泉水炖罐。
“老板,来一份猪肝瘦肉炒米粉,再来碗……嗯……来碗莲藕排骨汤吧。”
店里门客稀少,老板坐在后厨门口的凳子上玩手机,眼睛都来不及抬:“莲藕汤卖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