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心顶着一头热汗重新走入乌烟瘴气的人堆里,艰难地往跳舞机的地盘挤过去。
游戏厅里面的地盘划分很明确,像赛车、射击、投篮那种玩的人多,容易捞到油水的项目,都被一群自成一派的社会哥给占领了。
唯一人多但没人乐意去的项目就是跳舞机,因为社会哥们觉得穿着玩偶装跳舞太娘了,且又累又浪费时间,赚的还没有竞技类体育项目一半多。
蒋成心有次在跳舞机附近徘徊了一晚上,下班换衣服的时候,把头套一摘,里头的汗就稀里哗啦地倒下来,原本又硬又短的发茬全都塌了,跟刚洗完头似的。
今天跳舞机旁边只有一对情侣。
男生跳得似乎有点笨拙,女生像学过舞蹈的,一直抱怨男生跟不上拍子。
“……宝贝,我们去玩别的项目吧,或者你自己跳吧……我感觉我的头都晕了。”
“你这个笨蛋!这是双人的曲子,我一个人怎么跳啊!”
男生愁眉苦脸地,瞥见了不远处的蒋成心,于是招手让他过来,把五十个游戏币放到他手里。
于是蒋成心如愿以偿地霸占了跳舞机的机位,特别过瘾地跳了一局又一局,因为早就熟悉这些歌曲的鼓点和跳法,和女生打pk赛的时候更是不出所料地赢了。
“嘿,你刚还说我跳不好呢,你自己也连个兔子都打不过嘛!人家穿的可比你厚重多了!”
男生站在旁边观看了全程,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女生。
女生心情不好地扫了他一眼,环顾四周,朝不远处勾了勾手:“那边那个bear!过来过来!”
蒋成心看见一只穿着玩具熊服装的玩偶停顿了一下,走了过来,人到面前还比他还高了半个脑袋。
他隐约记得大家都管这个熊玩偶里面的人叫“老于”,不过他其实也没和老于打过几次照面,只记得他是个瘦高瘦高的人,长得有点苦相。
女生笑笑地拍了拍玩具熊的肩膀,指了指跳舞机上的兔子玩偶,说:去吧,我看好你噢。
蒋成心有点不以为然,但是心情全隐在头套后面,兔子玩偶表面还是一副傻乎乎乐呵呵的表情。
开玩笑,他这段时间在跳舞机这个地盘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更何况老于是个懂规矩的人,才不会故意过来抢他的生意。
果不其然,第一局的简单模式玩具熊就惨败于兔子玩偶之手——
蒋成心内心很欣慰,好哥们,就知道你是在故意放水。
只不过,放水好像放得有点太明显了。
玩具熊全程只是站在跳舞机上,几乎动都不动一下,只不过脑袋一直朝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那个女生似乎跟兔子玩偶杠上了,又投了几十个游戏币进去,点的同一首歌,对玩具熊说:“继续跳!”
第二局,玩具熊还是惨败,只不过PK的分数有所提升,变得不那么寒碜了。
到了第三局,第四局……
蒋成心的额头上渐渐渗了汗。
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玩具熊刚才完全不是在放水,而是压根就没玩过跳舞机。
刚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是直接放弃PK,而是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动作和玩法!
到了第五局的困难模式,两个人的比分差距直接缩小到了三分——
一曲险胜之后,蒋成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上下的汗汇成了一道小溪,从胳膊肘躺下来。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甚至有人用游戏币下了一赔三的赌注,赌他们两个人谁会赢。
他透着厚厚的头套看着面前的玩具熊,内心惊疑不定。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再来个第六局,赢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一直观战的女生似乎也抱有这种想法,特别兴奋地拉高了音量:“再来一局!我还是赌你赢!”
在观众的起哄声里,蒋成心费力地直起身,深呼吸了好几下,眼睛被汗刺得睁不开。
色彩艳异的霓虹灯球下,他隐约看见玩具熊歪着脑袋,朝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随即转过身,毫不留恋地跳下了机子。
——就这么潇洒地消失在黑压压的人海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