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看了她一眼,递上一碗粥。
她接过,手在发抖。喝下第一口时,嘴唇哆嗦,眼泪无声滑落。她没有说话,只是跪下,将执法令符折断,扔进了火堆。
第三个来的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穿着破旧的布鞋,脸上脏兮兮的,却紧紧抱着一口铜锅,生怕被人抢走。他是从战火纷飞的南荒星逃出来的孤儿,靠捡食残羹度日。途中听闻“归火殿”的传说,一路乞讨而来。
“他们说……只要找到会煮粥的人,就能回家。”孩子仰头看着旅人,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家没了,爹娘也没了……可我还记得,我妈煮粥时总会放一颗红枣,她说那样吃了就不怕冷。”
旅人蹲下身,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然后牵着他走进厨房。
“今天,我教你煮粥。”他说。
灶火重新燃起,柴噼啪作响。旅人教他淘米、控水、点火、看火候。孩子学得很认真,连锅铲握姿都不肯马虎。当第一锅粥终于熬好时,他小心翼翼舀了一勺,尝了一口,忽然咧嘴笑了:“有点糊……但真香!”
旅人也笑了。
那一整天,院子里炊烟不断。越来越多的人循香而来,有的带来干柴,有的带来新米,有的只是默默坐下,等着喝一碗热粥。他们不问名号,不谈过往,仿佛只要坐在这里,心就安了。
到了傍晚,玄戮再次出现。
这次他没带人,也没说话,只是将一封信放在石桌上,然后静静退到一旁。
信是用最普通的黄麻纸写的,字迹歪斜,显然是个不识字的人请人代笔。内容很简单:
>“大人:
>我是北冥星外环村的李寡妇。我男人死在矿难里,儿子被征去打仗,再没回来。我一个人守着破屋,天天饿得发慌。可前些日子,有个背着锅的年轻人来了,给我煮了一碗小米粥,还教我怎么熬才不苦。我喝完那碗粥,梦见我儿子回家了,他笑着说:‘娘,我不冷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修行,也不知道你们是谁。我只知道,自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生火,哪怕没人喝,我也煮一碗。我说:‘儿子,娘给你留着饭呢。’
>谢谢你们,让我还能做个娘。”
旅人读完,久久无言。
玄戮低声道:“这样的信,如今每天都有上百封。不只是北冥星,还有西漠、东墟、陨仙海……甚至一些早已断绝灵气的死星,也开始有人重建灶台,互相施粥。有人说,这是‘归火瘟疫’,会毁掉仙道根基。可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根。”
旅人抬起头,望向星空。
“你说错了。”他轻声道,“这不是瘟疫,是觉醒。仙道从来不该是冰冷的阶梯,而应是温暖的传递。我们不是在传法,我们是在唤醒记忆??每个人心底都曾有过一双做饭的手,一句‘饿了吗’的问候,一段围炉夜话的时光。这些才是道的源头。”
玄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所以,您真的不愿去北冥主殿?”
“不愿。”旅人微笑,“我的道在这里,在这一锅一灶之间。你们去建殿,我去种田。你们传火,我去守根。分工不同,目的却同。”
玄戮沉默片刻,忽然躬身行礼,不再多言。
当晚,旅人做了个梦。
梦中,他站在一片无边的稻田里,四面八方都是锅声叮当,粥香弥漫。远处,无数身影在忙碌:有人劈柴,有人淘米,有人哄着孩子喝粥,有人扶着老人坐下。他们穿的衣服各不相同,肤色各异,语言不通,可动作却惊人一致??都在为他人煮饭。
而在稻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锅,通体由星光铸成,锅底刻着三个字:“归忆鼎”。
鼎下无火,却自有光焰升腾。
忽然,鼎盖震动,缓缓开启。一股浩瀚的气息涌出,化作亿万光点,洒向宇宙八方。每一个光点落地,便有一口锅升起,一缕炊烟袅袅而上。
旅人仰头望去,只见星空中浮现一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