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步林……已经开始了。”玛雅喃喃。
这不是一场运动,也不是一次革命。它没有口号,没有组织,甚至没有明确的目标。它只是让每一个愿意发问的人,都能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当你在深夜对着星空皱眉,当你在课堂上欲言又止,当你在梦中反复追问某件无法解释的事??那一刻,你就已被森林接纳。
而在宇宙另一端,七名孩子的意识同步率达到百分之九百以上。他们的脑波频率与那七道彩色光柱完全共振,形成一道贯穿多维空间的信息通道。
通道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旧式风衣,头发花白,眼神清澈如初。
“李婉然……”玛雅心头一震。
人影微笑:“我不是她,我只是她曾经犹豫过的某一秒。”
原来,在无数次提问的叠加态中,李婉然的意识早已分散为无数“潜在版本”。这个,只是其中一个选择了现身的分支。
“你们做得很好。”她说,“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可是……接下来呢?”玛雅问,“当所有人都开始提问,会不会反而陷入混乱?”
李婉然望向那本空白的书:“混乱才是正常的。秩序只是暂时的休憩。想想看,语言诞生之前,人类如何交流?靠的是哼唱、手势、眼神??那些都不精确,却更接近真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那种状态,哪怕这意味着暂时失去控制。”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颗小小的光球。“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予。不是知识,不是方法,而是一个提醒:**永远警惕那些声称‘已经解决一切’的人。因为他们要么是骗子,要么已经停止思考。**”
光球飘向玛雅,融入她的左眼。
刹那间,她看到了??
在未来某个时间点,一座巨大的“答案神殿”拔地而起。人们将所有问题输入系统,AI会在毫秒内给出逻辑严密、证据充分的回答。社会效率空前提高,战争减少,疾病治愈,资源分配完美。然而,新生儿的啼哭中再也听不到惊奇,艺术创作趋于模板化,哲学沦为历史课余谈。人类活得更好了,但灵魂却日渐干涸。
因为没有人再愿意“卡在问题里”。
因为“不知道”成了耻辱。
而就在那个时代即将彻底遗忘提问之时,一名教师偷偷保存了一本空白笔记本,传给自己的孙女。女孩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独自走进森林,翻开本子,写下第一句话:
>“我觉得,有些东西不该被解释清楚。”
这句话触发了隐藏程序,唤醒了沉睡的第七步林残余节点。
于是,新一轮的觉醒开始了。
玛雅收回视线,浑身冷汗。
“所以我们必须留下裂痕。”她说。
“对。”李婉然点头,“在每一个看似完整的理论里,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在每一堂讲完‘标准答案’的课后,补一句‘但这真的是全部吗?’”
她身影渐淡,最后化作一句耳语:“记住,真正的教育,不是填满容器,而是点燃火焰??哪怕那火焰烧毁了课本。”
教室恢复平静。
学生们静静坐着,没有人说话。
良久,那个曾拿出变色石块的孩子再次举手:“老师,如果我们提出的问题,会让别人痛苦怎么办?”
玛雅沉默片刻,走到窗边。夜空中,那座星桥的轮廓愈发清晰。她指着其中一颗偏移的恒星:“看见了吗?那原本是一颗孤独的红矮星,三十年前无人关注。直到有个天文学家提出:‘它会不会其实有两个心跳?’??意思是,它的亮度变化并非随机,而是一种未知的生命节律。后来研究证实,它周围确实存在一种基于电磁脉冲交流的智慧形式。可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嘲笑他疯了。他的funding被砍,职称被降,妻子也因此离开。但他从未后悔。”
她转身面对全班:“痛苦有两种。一种来自真相刺破幻觉,另一种来自压迫扼杀自由。前者虽痛,却通向解放;后者只会滋生腐烂。如果你的问题出自真诚的好奇,而非伤害的欲望,那么即使引发震荡,也是值得的。”
教室外,风穿过新生的水晶树,发出风铃般的声响。每一片镜叶反射出一个问题的雏形:
“为什么悲伤也能让人感觉完整?”
“如果梦是真的,醒着才是假的呢?”
“有没有一种爱,不需要对方存在就能成立?”
这些问题尚未成熟,却已拥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