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的高,能越过她单薄的肩膀看见她枕头上的一片湿润。
他在她身边坐下,床微微凹陷下去,她才发现,他没有走。
慌忙擦去泪水,刚想开口说什么,他却忽然抬起手,紧接着,眼前一黑,他的掌心微凉,盖在她的眼睛上,她听见他说:
“乖乖,我突然想通一件事。”
她陷在黑暗里,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被熟悉的味道裹挟,整个人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一口气松了,眼泪更是哗啦啦流下来,流在他的掌心里。
“关系失衡不是一方的错。如果一个人让你觉得愧疚了,一定是他也做的不好。”
她刚想说话,却感受到他转了个身,松开手,用纸巾一点点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说:
“他应该让你知道,你太好了,值得被这样对待。”
赵宥慈的心似乎漏了一个洞,他的轻轻巧巧一句话,让她整颗心跟着颤动起来,酸酸涩涩,似乎心里有一场漫长的雨季,在这一刻,有人打起了一把伞。
她的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
其实很多时候,她责备过,为什么她要她在她面前永远一副为了她付出的样子,为什么病重的时候为了不让她担心却要一个人忍受痛苦,可能在她的世界里,爱她就是为她付出。
可是她不要这样,她也想能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她连这个机会都没给她。
她只能怪自己。
陈楚年摸着她的头,把她揽进怀里。
她抽噎着,任凭自己放纵沉溺。
他低声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安慰道:
“爱一个人,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甚至会忽视这样的爱太沉重,会不会把她压垮,可是她的愿望,其实只有一个,不是要你愧疚,只要你幸福。”
她头一次觉得,陈楚年竟然这样善解人意。
他一遍遍哄着他,语气很像她从前哄他的方式,摸着她的头,拍着她的背,让她不哭不哭。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
头一次觉得,她竟然有些眷恋。
*
许安娜前所未有的接到了儿子的电话时,正在和姐妹们打麻将呢。
陈老太太前些年一直不待见她,她也乐得清闲,一个人,用着陈家给的生活费,死了老公,儿子也不用养,一个人躲在淮城,过她的快乐小寡妇日子。
本来正兴奋呢,这小子竟然还记得起她,没成想,小少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别的人:
“妈,当年张阿姨和小慈的事,你还知道些别的吗?”
他今天,朦朦胧胧听见她在昏迷中呢喃,说什么她真的很想让她看一看她的家,可是她担心她失望之类的话。
想来想去,他还是打了电话给许安娜,试图找找线索。
许安娜嘟囔了儿子几句,和旁边几个阿姨说什么果然孩子大了,眼里都没有妈了。
不过她还是仔细想了许久,神情忽然一变,麻将也不打了,走到屋子外面的小花园里,声音放轻:
“说起来,好像真有一件事,小慈没和你说吗?就是那年,你和小慈离家出走去H市那年,你张阿姨去H市找过小慈。”
陈楚年眼神一暗,她哪里和她说过。
不过回忆却突然闪回那年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解释不通的脾气和冷淡。
他一直以为是她厌弃了他,或者他做了什么她生气的事。
“张阿姨来干什么?”
许安娜犹豫片刻,斟酌道:
“你别说,那段时间,因为你俩的事,我生活费也停了,紧巴巴的。你张阿姨一猜,就知道你们俩在H市过的哪里能好呢?”
“她把这些年攒的钱整理了下去H市送给你们,我还寻思着,她得去好几天呢,结果当天就回来了,一个劲念叨小慈过的不好,还说让我帮她把钱用微信转给小慈。”